比武很快就开始,北齐只是派了几个骁勇的武士上场,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小打小闹请不动尊贵的德勒,南燕的这一群人在他们眼中简直如同小鸡仔一般的存在,以至于单手一拎就是一个,打起来毫不费力,就这路货色,怎么配让德勒出手。
能让草原最厉害勇士出手的,定然是可以与之一战的中原勇士,若是没有,只说明这个满嘴礼仪道德的中原民族不过是一只庞大无比的纸老虎,可以用长缨来杀,来抢,来夺,可以轻易占领这一个可笑的南方政权。
景帝自然也知晓这一点,池山泽今年已是五十几岁的年纪,现在在战场上厮杀的,都是他麾下的小辈,而他本人已经从战场上退下来许久,在京城养了太久的老,以至于已经忘了沙场的风是什么味道,人血溅到脸上又是什么滋味。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比那些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废人有用多了,景帝以老将出马的名头硬是将他拽来了演武场,这老家伙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往日朝堂上总是和他不对付,看起来一副要翻天的模样,近来却老实了许多,面对共同的外敌,他苍老的面皮上还能出现一种年少时才有的意气,已是十分不易。
台上的鼓砰砰砰地敲着,景帝紧张地望着台上,手指紧紧地掐进座椅,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往常他日日忧虑北齐是否蛰伏北方,暗待一击,又或者明面叫嚣,要冲破边关防线,可直到今日他们借着进贡交流这一借口进了南燕的城门,又用公主的亲事威逼着南燕进行比武,直到此刻真的与这群力大无穷的怪物碰上,他才知道,以往的忧虑甚至还是小巫见大巫,真正看到这样强大恐怖的力量,他的心中如同腊月的寒冰,不断冒着冷风。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力量,怎么会有这样剽悍的民族?
可是,又怎么会有这么懦弱,这么胆怯,这么一击即破的南燕武士?
景帝的眼神无比失望地看着下台,不知道他们日日喊着口号操练着的是什么,在北齐来访之前,他就已经下达了命令,令他们好生练习早作防备,可这群酒囊饭袋还是在台上被打的屁滚尿流。
池山泽显然也看不过去这样的场面,在他尚且年轻的时候,厮杀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尝过塞北的风有多冷,他操练的士兵,哪怕是现在,都紧紧咬着西北的防线不动摇,站在沙场上,倒下是荣誉和勋章,可这是什么?
匈奴的刀剑还未擦破南燕武士的脖颈,只是抵住了他的喉咙,可他那双分明正值盛年的面庞上已然全是惊惧,那双因肥胖而挤成的三角眼中已经全是浑浊的光芒,他的手紧紧攥着本该是他最熟悉的长枪,可却像是不认识不会使用一般僵硬着手脚,只能十分恐惧地紧紧攥着,汗从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从那双三角眼里,流下了求饶的泪水。
明明可以用长枪硬抗过去的。
池山泽看着台上的那个人,他是忠勇府第三代传人马文宝,领京中金吾卫一职,忠勇府向上数三代也是给先帝打下过半壁江山的侯府,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不战而逃。
那样求饶的丑态,实在太难看了。
刀枪又靠近了,北齐武士那双碧绿色的眸中闪烁着恶劣的光,“丧家之犬。”
他声音艰涩地说出这四个字,又看向台边的德勒,德勒没有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是默许了。
于是北齐武士丢掉了刀枪,王上还要娶南燕的公主,他没打算弄出人命,但他要给这个敢蔑视阿依汗和北齐人的汉人一点颜色看看。
手下的人不住地哀嚎着,却丝毫没有回手之力,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前两个都被打趴在地上,而他被打的最重,起因不过是因为在听到北齐人蹩脚的口音后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
一拳,两拳,三拳......三拳都扛不下,马文宝已经晕倒了过去,北齐武士却还未尽兴,如同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狠狠揍着马文宝的脸颊,在北齐人眼里,什么侯府什么身份,上了战场,管你什么尊卑,就用实力说话。
池山泽实在看不下去了,马文宝平时确实是一个欺凌弱小之人,但北齐人现在打的不是他,是南燕的脸面,若是把马文宝绑走偷偷揍一顿也不说了,可是现在在这样的场合,他却不能视而不见。
池山泽抬头去看景帝的面色,他紧紧地凝视着台上,脸色已然十分难看,池山泽想到最近太子的盯梢,一咬牙不再犹豫,翻身上台,“我来和你打!”
北齐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直起身,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已经有些大了的人,“你?”
北齐是没人了吗,竟然连这么老的人都派了出来,但他不知道这句话在汉话里该怎么说,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德勒,那个一身黑的人站在台边,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见他弧度轻微地点了下头,北齐人便懂了。
他像扔垃圾一样将身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扔了出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