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你族叔家最小的妹妹。”
林清瑜猛地仰起头,看着躲在男人身后的少女,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眼熟吗?”谢安之平淡开口,“她刚出生时,你还抱过她呢!”
谢安之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神色慢慢淡漠,“若不是我的运作,你堂妹如今还在教坊司当一个洒扫的丫鬟,而不是现在的……教坊司头牌。”
那少女在听见“林家”二字时面上已全是惊惧之色,对上床榻上形如槁木的林清瑜,只消一个对视,眼泪便倾泻而出,“堂姐……?”
她试探性地开口,脆生又带着不安的嗓音砸在林清瑜耳中,似天籁又似催命的符咒。
林清瑜目眦欲裂,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猛烈咳嗽起来,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面庞稚嫩的少女,隐约瞧见几分故人的影子后,她拼命摇着头,不愿相信这一切。
“林清瑜,”谢安之没有再嫌恶地避开,他玉身端正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结发妻子,面色平静,“你活该。”
活该?
林清瑜猛地抬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暗灰色的芦花被上,湮灭其中,好似从没存在过。
她嗓音沙哑如耄耋老人,用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说她活该?
她陪着谢安之从西北苦寒之地到青州再到京城,陪他从籍籍无名的书生到青州军将领再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相公,纵使没能为谢家诞下一儿半女,可谢安之今日辉煌全是她辛苦筹划得来。
如今被关在谢府后院饥寒交迫,不日就要命丧黄泉,而她相敬如宾十年的枕边人,却说她活该?
“你和谢承之一样,都聪明得令人作呕。”谢安之目露凶光。
这话让林清瑜愣了愣,谢安之抬起手,如同新婚之时那般,温柔地将林清瑜额角碎发别至耳后。
“每一条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也不过是你实现目的的棋子,不是吗?”
“是你嫌弃谢承之不良于行,坚持要退婚。”
“是你在春日诗会上勾引我,将谢林两家的婚事换成你与我的。”
“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惨了我,此生非我不嫁的,不是吗?”
是啊,是她换了亲事,是她坚持嫁给谢安之。
当年谢家与林家定的娃娃亲,是她与谢家嫡长子谢承之的,可她却嫌弃谢承之天生跛脚不良于行,处处苛待谢承之,反而喜欢上了谢承之的庶弟谢安之。
那时候谢安之姨娘去世,孤身一人从老家奔袭千里投靠在西北为官的父亲。她见谢安之颇有胆色,倾心不已。
全然没有去想,为何谢大人赴任西北宁可带上不良于行的谢承之,也不愿意带上这个有勇有谋的次子。
所以当她说要换个人嫁,不嫁谢承之改嫁谢安之时,所有人都觉得她被鬼迷了心窍,因一时心动而牺牲未来几十年的幸福。疼爱她的父母自然不允许,而谢安之本也不敢应声此事。
没有人支持她的感情,是她耍了心机用了手段,春日诗会上故意醉酒摔在谢安之怀中,后又坚持跟着他去军中历练。是她与谢安之生米煮成熟饭,不顾世家小姐的脸面将二人关系宣告天下。
她以为,谢安之对她是有情谊的。否则林家一朝生变,抄家之时,谢安之何故顶着连坐的风险,在衙门口跪了三日,声称二人已结成夫妻,她是谢家妇,不是林家女;冒着杀头的危险,娶她进门。
而且朝夕相处十余年,她们一起共剪灯烛时、静坐观雨时、情到浓处,谢安之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有爱意的,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外面的风雪愈烈,谢安之察觉到两分寒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熄了嘲弄的心思,平静道:“你阿爹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我,你林家从未正视过我,若不是……”
他顿了顿,似是犹疑,上下打量林清瑜一番,瞧着她往日光彩耀目的眼眸中如一潭死水,大口喘着粗气,随时都能撒手人寰的模样,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若不是孟渊允我荣华富贵,求我保全你,我断不会娶你。”
谢安之看着林清瑜的讶异,十分得意。
从来只有她机关算尽、看透人心。从来只有人盛赞她为国为民品行高洁,无一人真情实感地夸赞他,哪怕一次。
每每与林清瑜在一起,她只消三言两语就能将他衬托得像个天生缺智的蠢材,随意决策就有如神助地战无不胜,居高临下地教导他如何行事,竟也会有一天,是他俯视她,是他算计她。
为了今日,他已蛰伏等待了十年之久。
他快意极了,微微躬身一字一句强调,“若不是襄王孟渊倾慕于你,我断不会娶你为妻。”
林清瑜不解。
在与谢安之成婚前,她何时又与那被困云县封地一步未出的襄王殿下有过联系?
谢安之唇角勾笑,抬手将一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