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腊月,宫中日渐透出喜庆,黛玉的病才算好透。宝鹃症状虽轻,到底伤及筋骨,因此比她好的慢些。黛玉十分感念宝鹃,使林全悄悄拿银子求郑太医多开些温补之药,日日令宝鹃服下,唯恐她落下病根。
又因宝鹃前头是强闯凤仪宫才求来太医为她诊治,虽则皇后娘娘贤德并未计较,到底惊扰凤驾。黛玉想着如今自己只是低位妃嫔,若有人从这上面做些文章,她竟不能保全宝鹃,此事须得先人之先,早些消去才好。
思量二日才拿定主意,领着宝莺宝鹊去库房翻检。她入宫之时,一应妆奁行李皆由萧夫人打点,总捡着实用而来,其中有些布匹面料很是适宜。比对半日,才捡出一匹素锦,正是雨过天晴之色,因薄如蝉翼,绣上花样用作炕屏十分。
她亲自描了花样子,又是挑线,又是搭配色彩,使出浑身力气绣出一副双面绣来,正面乃是寓意吉祥的百鸟朝凤,反面却是一树连理而生的桃花,灿若云霞,灼艳辉煌,又伏地卧着丛芳草,一眼瞧去,竟是红的盎然,绿的青翠。
宝鹊宝莺这几日皆是陪侍在旁,亲眼见着一点一滴成形的,不想待装裱好,皆倒吸一口气,齐声道:“才算见识了什么叫巧夺天工。”又笑着央求黛玉,“求小主教教我们,但得小主一二分真传,做梦也要笑醒了。”
林全笑道:“就凭你们,说给小主打下手,我瞧着更像是帮倒忙,只怕再过十年也拍马赶不上小主一个小指头呢。”
宝鹊很是不服地哼了一声,道:“常言说名师出高徒,小主这般的师傅,我们纵使再蠢笨,被小主这么一点化,不通的也早通了,你倒来阻我们。”
黛玉扑哧一笑:“我瞧着林全哪里是拦着你们,分明是替你们搭台子扶我上去呢。”
林全十分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奴婢这点儿微末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小主,不过是凑个趣儿,小主怎会藏私,只怕要倾囊而授,奴婢却担心她们烦的小主腻歪,若教宝鹃姐姐知道了,还不责骂她们累着小主。”
黛玉笑道:“真真是一张巧嘴,越发说得我不能推脱了。”又朝着宝鹊宝莺二人道,“既如此,我便教你们,我虽不通,做师傅却很严厉,日后可别教我说的落金豆子。”
二人笑道:“正是严师出高徒呢。”
谁知宝鹃刚由喜儿翠儿扶着进来,先请了安,又见宝鹊宝莺皆喜气洋洋,忙问了缘故,便点着几人训诫道:“小主良善,你们越发没个体统了,这女红最是费神,小主做这些不拦着便也罢了,还趁热闹,若累着小主,你们担得起吗?”
黛玉并着一屋子人皆互瞧了一眼,轰然笑出声来。黛玉让她在杌子上坐下,才笑道:“左不过闲的时候,大家一起做做针线打发时间,叫你说的反倒成功课了。”
宝鹃一时无话。又有小卓子呼哧呼哧从外跑来,回禀:“皇后娘娘刚遣散了众位请安的娘娘、小主,午后娘娘才议宫务,这会子正好清闲片刻。”
黛玉忙命他先喝了碗热汤,才道:“果真是个时事通,冰天雪地跑这一遭,你赶紧拢上汤婆子暖和暖和。”
小卓子谢了恩,道:“并不很冷,奴婢是小跑着的,还薄薄出着汗呢。”又笑嘻嘻对宝鹃说道:“好姐姐,我这趟差事办得还算好吧,不知姐姐拿什么赏我。”
宝鹃一点他,瞧了瞧宝鹊宝莺,促狭之心上来,笑道:“好吧,你且等着,刚巧咱们这里有两个心心念念要拜师的徒弟,想来她们替你做几双鞋袜的时间也是有的。”
宝鹊宝莺却是忙不迭应下,黛玉便笑着令小卓子下去休息不提。这边自换上出门的大衣裳,又披了一件猩猩毡的斗篷,由林全亲自将炕屏装箱,与小路子二人一路抬着,自己扶着宝鹊摇摇朝凤仪宫去了。
不过片刻便至,却十分凑巧,刚至门口,便见皇后身边的刘安人正往外走来,瞧见黛玉忙上前请安问好,又看她面色大好,便笑道:“看着小主面色红润,想来身子大好了,娘娘昨儿还问呢,正说打发人瞧瞧小主去,不成想小主倒先来了。”
黛玉便道:“多谢皇后娘娘费心了,也不知娘娘这会子是否得空,我且去请安是否扰了娘娘清净?可否烦安人通报一声。”
剪秋笑应了,一刻钟工夫又出来请她至暖阁,皇后正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瞧着她进来行了叩拜大礼,笑道:“剪秋还不快将安才人扶起。”又赐了座,上下将她一番打量,叹道:“真真是益发清瘦了,且好好将养便可,你如今还病着能免则免罢,何苦走这一遭,若再受些寒气可怎么禁得起呢?”
黛玉欠身道:“原是娘娘一片爱惜,嫔妾又怎能不知礼图报?也是郑太医说已经大好无需进药才敢来的。”
皇后又问她用过什么药,郑太医是否尽心等,黛玉一一回了,令林全呈上炕屏,自己跪下道:“娘娘恩情无以为报,嫔妾不才只一手绣活还算拿得出手,便斗胆绣了这一幅炕屏奉于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皇后就着她手瞧了瞧炕屏,又翻来覆去细细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