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因人的离合而圆缺,人类和其他万物一样,都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薛丝丝躲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偷偷从缝隙往下瞧。一楼暗幽幽的,侧耳听了听,也没捕捉到任何动静。
确认安全后,她蹑手蹑脚一级阶梯一级阶梯地挪。薛阿公房门紧闭,门缝也没漏出光来,应该是睡熟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九点五十了。
时间不多,她急忙换上鞋,轻轻拉开大门。吱——吱——吱——的声响令她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薛阿公被吵醒、亮灯、打开房门。
老人家睡眠浅,她只能小心再小心,呼吸都不敢用力。
好不容易锁上门,她依然不敢松懈,绷紧了心弦,内心暗暗祈祷千万不要遇到乡里人。
因担心人家院里的看门狗吠起来从而惊醒了人,薛丝丝都贴着路边走,时刻警惕周边。
隐约听到远处有摩托车的轰响声,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幸好轰响声越来越远,那群游街少年应是往另外一条路去了。
前几年政府在附近乡里的几条必经大路上安装了路灯,隔个几十米就一盏,将她的影子扯过来又扯过去。白亮的灯泡多多少少稀释了夜晚的黑,给夜行的人心中添了几分安全感。
至少,薛丝丝就十分感激这些路灯。
薛丝丝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抵达。
还是白天的那个岔路口,不过换了人在等。那道身影立在一盏路灯下,站姿随意自在,眼睛盯着前方,但目光是虚的,没有任何落点。
这道路灯下的身影,再次提醒了薛丝丝。对她而言,他是一个连姓名都不知晓的陌生人,即使见过几次面也不能肯定他就不是坏人,在这样月黑风高的深夜还前来赴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薛丝丝自知身上有很多缺点,其中之一就是轻信,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尽管如此,薛丝丝还是朝他走去,走向即将揭开面纱的神秘。
“带手电筒了么?”他见到薛丝丝,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手电筒,摁亮。
薛丝丝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光度稍逊一筹,对他摇了摇。
“那行,跟我走。”
他转身,却不是往小径里去。过了石桥,就在边上有一处差点被野草遮蔽的小路,小路缓缓上行,竟是奔着山上走。
薛丝丝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照亮脚下的土路,再次一头雾水。
城市的夜晚是轻纱似的黑,朦朦胧胧,灯光一照就轻而易举地迅速撤退。
而乡村的夜晚则是沼泽一样的黑,浓浓的仿佛有实质,灯光照出去都被吞了半截,围在光圈外蠢蠢欲动。
从小到大,除了年三十那天晚上,入夜之后薛丝丝都乖乖待在屋里,只从窗户旁观,从来不曾真正走进乡村的夜晚。
既要留意脚下,又得跟紧前头,薛丝丝感到费神得很。
黑暗铺天盖地,身处其中完全辨认不出上下左右,宛如浮在汪洋之中,前头两盏微弱的光似挣扎在风雨中孤单而无助的扁舟。
更何况还有难耐的沉默?
前头的他只顾一个劲儿往前赶,默然无语。
自然周遭并非全无动静,蛙叫虫鸣、风拨动枝叶的簌簌、鞋底踩碎落叶的嚓嚓,可这些声音只会让寂静更寂静。
薛丝丝试图打破这沉重的静默,故作调侃道:“为什么要选在十点?有什么讲究不成?”
比如七八点,天还没黑透,或者光线充足的白天,她觉得都很适合走山路。既然偏偏要挑在这个临近深夜的时间点,说不定真有什么说法。
前方传来他的回答,“晚上有一场球赛直播,九点半才结束。”
“······”
“你——”他突然侧过脸来,你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
一般人第一次见面就会互通姓名,在知晓了彼此姓名的基础上开始熟悉,投缘的就慢慢深入了解。像他们这样,认识甚至相处过后才补上自我介绍环节的,世上罕有。
“薛丝丝,丝绸的丝。”
接下来该轮到他介绍自己的姓名,可是他却半点没要出声的打算。薛丝丝只好主动询问:“你呢?”
“崔岩,岩石的岩。”
虽然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呱呱坠地之时由父母或家中其他长辈取的,多采用寓意美好或寄托期待的文字。可生活中遇到的某些人,他们的名字竟同本人的性格或气质分外契合。
究竟是取名的人拥有先见之明抑或是能够预知未来,还是人在成长过程中会不由自主地向名字靠拢?
一个人的名字才是他这一生中真正意义上形影不离、伴随始终的同伴。加上文字本身具有的力量,一个人会无形中被名字所影响、所约束、所鞭策、所塑造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对于这一点,默默跋涉在夜晚山路中的两个人恐怕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