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不、不太对,先不说这种假设过于阴谋论。就算这是真的,重点也在于莱多拿是个健康、年轻、低风险的中阶雄虫,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意外’身亡还是罗织罪名都是一项巨大工程……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对凯恩斯脑袋里翻江倒海的忧虑完全不知情的莱多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非常亲热地问: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看见波利的话,我们就绕一圈。话说刚才从偏厅出来的时候,我就特意把路记下来啦。放心吧,跟着走就行,我方向感可好了。”
“我不想见波利?”
被打算思绪的凯恩斯猛地抬起头。
“啊……难道是我理解的不对?”
莱多拿被这动作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道歉。
“我就是瞎猜,没别的意思。”
——虽然傻乎乎的,但直觉还是挺灵敏的嘛。
凯恩斯摆摆手,把刚才沉闷的猜想塞进角落。
“没有的事,要不是为了照顾喝的醉醺醺的你,我会继续待……”
“我、没、喝醉!”
莱多拿大声嚷嚷。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自己要建巢,是喝多了瞎说的,我没瞎说!我真的好早好早以前就这么打算了,那时候就连《平权法案》都还没出来呢!”
凯恩斯只当他在讲胡话。
“好早?有多早?”
他从依靠着的大理石雕塑上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伸手拍了拍沾上了灰尘的马甲和裤子,准备往回走。
摸了摸自己撅起的下巴,莱多拿望着漫天星空思索了几秒。
“大概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老爹才刚死。”
刚刚踏出两步的凯恩斯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与自己同路的雄虫。
莱多拿非常豪迈地一挥手。
“是好事,我老爹死了,是件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他连续用了三个‘非常’,且每个词在说出口的时候都被大声强调。
“哦,你还不知道老爹是什么意思吧。在我们猎熊星系代指雄父,如果关系比较好的话呢,就可以叫老爹。”
“你的雄父?”
匆匆几面、寥寥几句,凯恩斯对莱多拿确实算不上了解。
那日在公寓所见,只觉得这是个玩心比较重、也不太知道社会险恶的年轻雄虫;后来在白城医院遇上,被对方像放机关枪一样嘟噜噜输出了大堆的仰慕之情,根本没有好好交流过;如今这次见面,仅仅是第三次。
“对啊,我和老爹的关系还比较亲近,当年那可是羡煞了不少同龄小雄虫呢。哦!话说……你是高阶,还有个血亲兄长是中阶,那么你的雄父肯定是个中阶或者高阶咯?”
说着说着,莱多拿突然问。
“嗯。”
按照身体内残存的记忆和巴森偶然在他面前提及的过去,凯恩斯的雄父的确是只中阶雄虫。
“那你一定没有遇见过快死的低阶雄虫咯?”
“快死的……低阶?”
“对呀。”
凯恩斯沉默地摇摇头。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作为周易君存在,还是作为凯恩斯经历的生活,他确实没有亲眼见过已经步入衰落期的低阶雄虫——市中心公寓的住户多是极其年老的高阶以及部分还能继续‘工作’的中阶。
由于在这个社会所有和雄虫有关的东西都价格昂贵(居住场所更是如此)他之前想当然的以为低阶雄虫也应该按照社会福利安排住进了更远的郊区,但现在看到莱多拿的表情,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没钱真是太可怕了。”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莱多拿突然摇头晃脑地感慨。
“我老爹就是没钱。他算是低阶里面的低阶,这一点从和他结婚的雌虫就能看出来。话说你是不是也闹不清楚雄虫的位阶到底是怎么划分的,我也没搞明白,反正就是蜕变期之后去医院一检查,然后安全环上就有消息了。我总感觉每个位阶内部应该还有区分的吧,只是我们不知道,但是雌虫们好像就很明白。毕竟同样都是低阶,有些还是很受欢迎的。”
酒让雄虫的思绪越发活跃且没有边界。不过绕了好大一大圈,从位阶聊到猎熊星系的风土,再从风土跳到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二十五分钱一个的蔬菜饼之后,莱多拿以自己奇妙的逻辑顺序,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总之吧,我老爹在年轻的时候就没怎么攒下钱来。一方是吃吃喝喝,另一方面是低阶都有点基因缺陷,年纪大了毛病就多,医疗花费太贵了。从巢里出来之后没过几年他就欠了债,所以最终还是去了安养所。”
“安养所。”
这个名词凯恩斯(或者说周易君)并不陌生。当年他起草《平权法案》条例的时候,队伍中的一位亚雌曾拐弯抹角地暗示他有必要提高对安养所的拨款和监管。当时他觉察到里面肯定有点见不得光的东西,本来是打算实地考察一番的,结果旅途尚未成行就被流放了。
“那里的每个地下室都有六十米高、三十米宽,全被架子塞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