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翠克博士回到办公室,很快便把关于那个女阿尔法士兵戚檬的报告写好并提交上去。第二天上午,她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博士不卑不亢地问候了对方一声:“殿下日安。”
姬森磐隐在微透明聚碳酸酯面罩后的脸仿佛自带寒霜,他说:“派翠克博士,我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派翠克博士说:“我不明白,殿下想要什么解释?”
“关于戚檬的精神状态调查报告中你给出的意见。”姬森磐说,“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份更积极的治疗方案。”
派翠克博士说:“殿下,我必须提醒您,戚檬参加过忒修斯之船计划。”
“我知道她是一名安装过军用义体的士兵。”姬森磐冷声说,“那又如何?”
派翠克博士说:“她不是普通的‘忒修斯之船’,如果她使用的只是普通义体,伊塔不可能阻拦我访问她的个人档案。最可能的解释是她去过‘神降区’,所以我才会被禁止访问机密信息。而没有她的个人档案,我只能对她的精神状态做出临时评估,然后选择最保守的道路——这一点,我相信在我提交的调查报告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是在埋怨公司没有授予你足够高的权限吗?”姬森磐问。
派翠克博士否认道:“并非如此,殿下,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做无用功。”
姬森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派翠克博士接下来的话打断。
她说:“大量论文和数据证明了一个事实——从神降区活着离开的人最终都难逃先疯后死的命运,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注射止痛剂、镇静剂和大量的致幻剂,好让他们死得没那么痛苦。”
姬森磐沉默地听着派翠克博士冷酷而消极的话语在房间里回荡:“戚檬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她极有可能患有赛博精神病、创伤后应激障碍和人格分裂,而且伊塔的扫描结果显示她的义体寿命已经走到尽头。我们爱莫能助。”
派翠克博士再次到访玻璃屋,花梦期注意到那位殿下也来了,但他站在玻璃幕墙的外面,和她们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博士带来了一管新的药剂,银灰色的液体在针管里缓缓地流动着,质地浓稠,里面闪烁着天蓝色的晶粒,像一条微缩的星河在透明的玻璃管隧道里流转。
花梦期询问:“这是什么?”
“威兹-CPH4,效果比你之前用的药要强劲一些。”博士一边回答,一边注视着机械臂将药物注进花梦期的后颈插孔,直到最后一滴液体消失在她颈间。
一股寒意侵袭上花梦期的脊椎,那股寒意在她的身体里游走,给她带来了微微的晕眩和颤栗。陷入昏迷之前,花梦期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ba、ma……”
姬森磐别过脸去,似是不忍再看。派翠克博士退出玻璃墙隔离出的空间,站在离殿下一米远的地方,和他一起沉默地等待着。
五分钟后,人工智能伊塔播报:“戚檬的呼吸和心跳完全停止。”
外骨骼行动的声音和斗篷拖过地面的动静一样隐秘而轻柔,派翠克博士知道姬森磐离开了。
…
“嘀嘀嘀……”
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摸索到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熟练地关闭闹钟后又缩回去。
五分钟后,花梦期从床上弹坐起来,她掀开羽绒被,扒拉到手机举到自己眼前一看,锁屏时钟显示现在是周二早上七点零五分。下一个闹钟会在七点十分的时候响起。
花梦期握着手机倒回床上,正当她闭上眼睛准备再眯一会儿的时候,漆黑的视野中突然闪回一些碎片般的画面:一道幽灵般的人影和其上向外延伸出的纤细的外骨骼、一间有着玻璃幕墙和发光平台的房间,还有一管极其漂亮如微缩星河般的液体。
但是她已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些人或事,花梦期只能把这些影像归结于她爱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据她妈妈戚美娟女士说,童年时期的花梦期有一段时间表现异于常人,具体表现她尤其爱幻想,有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还会编造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物来吓唬人,但是花梦期自己已经不记得细节了。
花梦期睡意全无,认命爬起来洗漱上班,怪事却接连发生:她到了公司楼下才发现自己原本放在涂层帆布挎包的工牌丢失;在大堂保安处登记让他们帮忙刷开门禁,到公司打卡的时候被提示人脸识别失败;她一边想着补卡的事,一边走到办公区域,却发现自己的工位上已经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女孩。
花梦期后退两步,目光迅速扫过这片开放式办公区的所有工位名牌,这里没有任何一张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
她昔日的同事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证明她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他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误以为她有精神问题,并且叫来了保安。
被保安请出大楼的花梦期无可奈何地站在道路的花圃旁边,抬头望了一眼这座高大的建筑,纵横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