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在房中与颜卿品茶论道,相谈甚欢,不觉时间流逝,直到天际发白才起身离去。虽说一夜未眠,但有佳人相伴,展昭倒也不觉乏累,只是念及颜卿身子不适,不免有些担忧。
同样是彻夜未眠,远在临潢府的耶律宗真就没展昭这般的福份了,姑且不提有没有人替他温茶添水,偏是有手有脚,却也不如展昭行动自如。
先皇仙逝以后,耶律宗真虽承帝位,却不得实权,朝政全然掌握在太后萧耨斤手中,倘若宋辽果真起了战事,是战是和还不是全凭萧后做主,而自己仿若傀儡,军国大事即便有权过问,也无权做主,就连派遣使者前往登州一事都要暗中吩咐。北院大王耶律宗愿手握重权,掌契丹五院部兵马,如今他突然召回大将军查剌,意欲何为?而那封密信……莫非,耶律宗愿想反?
念及此,耶律宗真不由地心里发毛,忙唤亲卫,宣召殿前都点检萧屈烈,等了半晌不见萧屈烈来见,便亲赴都总管府,一问才知,昨日萧屈烈领皇太后萧耨斤旨意,率领五万御帐亲军出征黄龙府。
“母后命御帐亲军全数出征黄龙府,是何道理?”
面对儿子的质问,萧耨斤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皇儿莫非不曾收到军中战报?” 见耶律宗真呆楞楞站在原地,满面疑惑,萧耨斤轻叹一口气,又道:“昨日,哀家收到北府宰相密报,齐天皇后萧菩萨哥串通北院大王耶律宗愿,集结了六部族兵,意图谋反,故而哀家才连夜派出了五万御帐亲军,唉,但愿去的及时,这五万人也算是军中精锐,想来该是能抵挡住部族兵,否则,兵临城下……”
萧耨斤说着,还不忘查看耶律宗真脸色,果然,话未说完,就听耶律宗真怒道:“哼!孤王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此等大事,如何不上报于孤王知晓?御帐军隶属中央禁军,岂可任意外调?再者,齐天皇后谋反,有何证据?”
话音刚落,就忽然听到一声桌子响,耶律宗真回身望去,原是萧耨斤一掌,重重的拍到了桌上,只见她顿时怒目圆睁,脸色铁青,拂袖怒道:“如此说来,倒是哀家都不是了?哀家怜你年幼,朝政之事又错综复杂,这才辅佐参政,如今反落得个抱怨!哀家好歹是你生身之母,如何会坑害亲儿?倒是那萧菩萨哥,莫不是给你灌了迷药,竟叫你这般亲信于她?”
见耶律宗真红着脸,却一言不发,萧耨斤又道:“夷不堇,你是先皇长子,又是先皇钦定的皇太子,继位前曾兼任北南院枢密使事,不是哀家不信任你的本事,哀家临朝摄政,只是想协助皇儿,延续圣宗盛世,扫清齐天皇后一党,都是为了你啊!”
萧耨斤虽然语气有所缓和,可仍是步步紧逼,耶律宗真无奈,只得低头认错,轻声言道:“方才,是孤王的不是,母后苦心,孤王自是知晓,只是,齐天皇后侍奉先帝四十年,将孤王抚育成人,本应封其为太后,接入宫中颐养天年;如今,将她囚禁于黄龙府不说,反而要拿她治罪,这……唉,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啊。”
“哀家知你悲天悯人,不忍降罪于养母,只是此人若在,恐成后患啊。至于为何将其囚于黄龙府,想来也不必哀家多说,大王初登帝位之时,当时的北府宰相萧浞卜、和国舅萧匹敌便联合谋反,虽已镇压,哀家只恐斩草未能除根。而今日这件事,是真是假,待萧屈烈大军一到便可知晓,哀家自会处置,就不劳大王费心了,大王早些回宫歇息吧。”
萧耨斤说完之后,便起身进了内室,留耶律宗真一人呆立原地,他这辽国狼主,做得实在窝囊啊。
待耶律宗真离去以后,萧耨斤又自内室走了出来,她还是担心耶律宗真怀念养育之恩,不肯治罪于萧菩萨哥,于是,她取出纸笔,匆匆写下一行小字,绑好后放飞了信鸽,看着渐渐远去的鸽子,脸上流出一抹诡谲的笑意,那纸上写的,正是“就地羁杀”。
当天夜里,萧耨斤又悄悄宣召了小儿子耶律重元。
然而萧耨斤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料到,最后使得她功亏一篑的,正是这个自己宠爱有加的小儿子,耶律重元。
三日以后,耶律宗真收到黄龙府来报,齐天皇后萧菩萨哥意图谋反,罪证确凿,然其拒不认罪,负隅顽抗,被萧屈烈当场击杀,不日将以庶人之礼埋葬于祖州白马山。
耶律宗真也不知是如何下的朝,听到萧菩萨哥死讯后,他只觉浑身发颤。神情恍惚的回到寝宫,呆呆看着案上玉玺出神,突然忆起先帝临终前的告诫,“皇后事我四十年,以其无子,故命汝为嗣。我死,汝子母切毋杀之。”他双手抵在桌面上,死死地握成拳,微微张着嘴,任由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喉中呜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若非帝位形同虚设,汝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房中哭声断断续续,只听得屋外内侍阵阵心酸,宫中谁人不知萧耨斤视萧菩萨哥为眼中钉肉中刺,谋反一事真真假假恐怕也只有萧耨斤自己知道,至于萧菩萨哥,性子刚烈,想来自是不堪□□,含恨自尽身亡。只是苦了耶律宗真,萧耨斤权欲膨胀,甚至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置于自己控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