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射下,落在一身素衣的江秋白怀里。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是沈逸春这血海深仇里,少见的善人。
江秋白是燕平江氏的公子,却慷慨的将救她于水火的解药赠给沈逸春。
沈逸春感激不尽,暗自下定决心,等屠了扶鹿的豺狼,就来报答他。
于是她毅然丢下曾经的小妖,孤身一人,登上了扶鹿山。
沈锦的面目依旧与从前别无二致,如果她没有对沈逸春暗下杀手,可这面慈心狠的妇人从不怜惜扶鹿的首徒。
果然,这次虽又变成了傀儡,但是她神志清醒,修为又进了一步,整个扶鹿也不是我的对手,积攒了二十年的仇恨一朝爆发。
她揪住沈锦的头发将她推进炉子里,烧的面目全非,把所有欺辱过她的人杀了个遍,包括那个一开始骗她上山的麻子脸门生,一个也没放过。
那天,扶鹿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她如同地狱修罗站在清溪阁迎风而笑,站的高,确实不一样。
谁知得意过了头,遭了那小妖的暗算,被他囚禁,每日取血,形销骨立。
往昔那翩翩君子的脾性面具般附在他清冷秀气的脸上。
眸中却映着山中常年未化的积雪,霎是寒凉。
青鳞一日一日面色冷峻的灌她汤药,沈逸春从酸涩的口中品出一丝她人生的荒唐。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无处可归的小妖,而是群妖山的妖主。
沈逸春不甘心,重活一世,竟还是不得好死吗?
在最后的时日里,她假装哀求他:
“青鳞,我还有一心愿未了,等我还了江公子的恩情,再来给你千刀万剐。”
他慢慢擦拭着取血的短匕,口中冰冷怨毒的吐出几个字:
“姐姐,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至于江秋白,他身体不大好,三天前于扶鹿山自尽坠亡。”
可是江秋白一直在燕平等沈逸春,怎会来到千里外的扶鹿?
而且还客死他乡!
沈逸春愣了一下,口中一股腥甜的血,气急攻心晕倒在青鳞的怀里。
那可是这世上,为数不多拥她入怀,疼她入骨的人啊。
她回想起离开那日,青鳞醉倒时的话:“你若是丢下我,我就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青鳞,我要你偿命。
虽然被日日取血,但身体在青鳞照顾下好了,沈逸春逐渐能走动,且不被铁链束缚,只是,他为何如此轻蔑的认为她不会杀他。
“姐姐随意走动,你逃不走的。”伴随他的笑声,沈逸春越来越生气,想要运功给他一拳,真元竟流失了。
她的修为竟然被废了!
没了修为的沈逸春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如同患病羔羊,再也无法和曾经这个微不足道的蛇妖抗衡。
因果不休,她生来为了报仇,临死前还是逃脱不开二字。
宿命。
沈逸春干回老本行,用上一世偷荷包的手段偷了青鳞的一点小药,不管是什么,哄着他服下,他便昏了过去。
她孤身一人从山巅跌落。
粉身碎骨。
只是在最后,貌似一个人追逐她一同下坠,青色的身影成了她忘不了的梦魇。
他喊:“逸春,别丢下我!”
这声嘶吼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只余一点落在她寂寥的心潭里,浮动了被仇恨填满的思绪。
很久没人喊她的名字了。
第一世她是杂种、贱人、丑奴。
第二世她是师姐,鬼魅,白眼狼。
第一次有人叫她的名字,这样认真,和起名的那人一样,她又想起,原这匆匆的两世里,除了江秋白,也曾得到过一丝好意。
记忆太久远,只记得淡青色的身影说:“最喜春江水暖,你便叫逸春吧。”
可惜,还没好好回味,便随着头骨碎在万丈深渊里。
伴随着粉身碎骨的疼痛,沈逸春竟是又回到了最初,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这重生怎的还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
难道是她执念未消,老天放她回来报仇雪恨?
那可真是——太体贴了。有些人死一次,就算千刀万剐又怎么能行呢?
他们生生世世都要为自己的所为赎罪。
循着陈旧的记忆,找到了一个狗窝,那狗长得一身的黄毛,头圆圆的,黑嘴圆眼,是个憨态可掬的小黄狗。是她在冬天捡到的,因而叫它阿冬。
阿冬因为会撒娇,脾性温和,很受人喜爱,尤其一些千金佳人,常常投喂些小吃,凛冬将至,更是贴心的搭了一个温馨宽敞的狗窝给它。
看着安安静静躺在狗窝里的阿冬,默默地爬进去,同它抱在一起。
这场景倒像是阿冬把沈逸春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