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上的灰尘,又不着痕迹的将他略带歪扭的衣服拉了拉。皇甫子谦转头看了她一眼,眼角似有无限的柔情,心里只想着,他有个随时随地维护丈夫威仪的好妻子。
这一片刻的功夫,陈叔已经走了过来,道了声“少帅、少夫人”,才又解释道:“秦司令的电话。”
皇甫子谦“嗯”了一声,又对陶秋岚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陶秋岚却是担心他的伤,“一会儿我先给你上些药,再去请个大夫来,别伤着骨头了才好。”
皇甫子谦却只是笑。“我不就是大夫?”他将陶秋岚微微凌乱的头发挽在耳后,笑道:“你现在刚刚找到些感觉,得趁热打铁,不然明天就忘了。我还等着明天就跟你一起去骑车呢。”走了两步,又特意回头,叮嘱道:“等我!”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陶秋岚思前想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跨上自行车歪歪扭扭的骑了起来。坤车本来就不高,又没有横梁,加上皇甫子谦一开始便教了她如何启停,所以虽然骑得磕磕绊绊,可陶秋岚一直小心翼翼,倒也没有再摔跤。渐渐的,她骑的时间越来越长,停下来调整的次数越来越少,慢慢的也终于找到了皇甫子谦一开始教她的那些技巧,觉得既刺激又兴奋,只想快点与皇甫子谦分享她此刻的成就感。
陈叔正在院子里清点车夫送来的蔬菜,便听到正厅里“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他心里一沉,正要去查看,便见皇甫子谦已经走了出来,步履甚至还有些蹒跚。陈叔急忙上前去扶,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色灰沉,双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像是憋着极大的怒气,又像是隐忍着莫大的悲伤。
陈叔低声唤了句“少帅”,皇甫子谦才好像稍稍缓过神来。他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穿过大门望着门外那个一闪而过的歪歪扭扭的身影,像是突然间回了神,急急的便向门外走去。
陈叔见他越走越快,仿佛迫不及待一般,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与陶秋岚讲,又想到他刚刚的神态,心里有些担忧。却见他又突然停了下来,只是站在大门处,既不说话,也不动。
陶秋岚还没学会转弯,正在停下来掉头,刚刚跨上车,抬头便看到皇甫子谦的身影。他站在大门的屋檐下,陶秋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也知道他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她的兴奋之情再也难以抑制,冲着他大声唤道:“昊龄!你快看,我学会了!”
陶秋岚从未在二人以外的场合这样唤过他。她总是轻轻柔柔的叫着这两个字,带着她一贯软软糯糯的江南口音,且多半多是被他逼着,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仿佛是酝酿了千百遍。
他原来总觉得那两个字像是他与她之间最亲密的暗语,带着一丝隐晦的暧昧,可如今被她这样大声的喊了出来,带着兴奋和愉悦的口气,明媚而欢畅,让他仿佛刚刚仿佛坠入冰冷地狱的心,重又活了回来。
电话是秦正海打来的,虽然他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可听到了许康年遇难的确切消息,他还是觉得彻骨的悲伤,难过之后便是汹涌的恨和怒。
见到安娜母子的当晚,他便安排了人去了法国,可还是晚了一步,许康年早在一个星期前便已经病死在了监狱里。派去的人在电文里并未详细的说明原委,可那两个冰冷的“暴毙”二字,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和肮脏,皇甫子谦知道,电话那头的秦正海也知道。
秦正海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皇甫子谦,隔着近千公里的电话线,一切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他并不认识许康年,可他却知道,许康年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探索变革的热血青年,这样的人在如今的世道并不少见,一起被抓进监狱的人那么多,却偏偏只有他一个人丧了命,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活着罢了。
他们以为许康年死了,安娜又受他们控制,那个孩子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了皇甫子谦唯一的继承人,殊不知他们错就错在错估了皇甫子谦与安娜的关系。
也许正是因为发现自己弄错了,才想着杀人灭口将错就错。他们算准了安娜会咬死这件事,哪怕她知道了许康年的死讯,哪怕她恨透了布朗的所作所为,可只要她的家人还在法国,她便会咬死了孩子是皇甫子谦的。
哪怕皇甫子谦否认。
布朗便是认准了这点,所以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将安娜母子接回来,才会肆无忌惮的对许康年下手,才敢在众多媒体面前让安娜母子曝光。
皇甫子谦撂下电话,愧疚和愤怒快要将他淹没。挚友因为自己而丧命,他的妻儿又因为自己而受人胁迫,自己与陶秋岚之间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又重被掀开,皇甫子谦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悲愤难抑,只恨不得冲到布朗面前,拿枪将他那张虚伪的笑脸全都打烂了方才解恨。
直到看到陶秋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的神智仿佛才恢复了几分。他追随着她的身影来到门口,看到她冲着他绽放出的那抹绚烂的笑容,方才觉得自己冰冷的身子才渐渐暖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