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秋岚轻轻抚上那圈纱布,微微笑答:“不碍事。”
“到了西北,有可能要受比这更严重的伤,更大的疼痛,你可害怕?”
陶秋岚抬起头看着赵氏。昨晚皇甫子谦也问过她是不是会害怕,可那人的眼神与赵氏是完全不一样的。陶秋岚从赵氏眼中读出的是亲人的关怀,就像她升学考试前,母亲会问她会不会紧张一样。可皇甫子谦却不一样,他看着她时,仿佛是在看着他的下属,等着她对他表述自己的忠心一般。不容否认,又无从拒绝。
可无论是面对谁,她的答案都一样。“不害怕。”
“可是我怕!”赵氏拍了拍她的手,“我怕你受伤,也怕子谦受伤。所以大嫂在这里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子谦!你可能答应?”
陶秋岚并不太理解赵氏这句话的意思。莫说是打仗,就算是日常出行,以她与皇甫子谦的关系,哪里谈得上谁来照顾谁。况且她清楚,皇甫子谦之所以会带着她,更看重的便是她陶家人的身份,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定会处处避讳着她,又何谈照顾?
她与他之间,只有互相提防,从来就没有互相照顾。这一点,她相信赵氏应该清楚。
赵氏见陶秋岚并不应,也知道她心里所想,并不追问。“子谦就是那样的人,只要是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做到。人常说“至刚易折,上善若水”,他身边又都是一些整日里舞刀弄枪的人,我就怕他一心只在胜负上,遇事不懂得转圜。打仗的事情我不懂,可现在皇甫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我只盼着你能时时提醒着他,一时的胜负算不了什么。遇事跟遇人是一样的,有时候退一步,才能走的更远!”
陶秋岚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何当初阅人无数的皇甫晟彦会将皇甫府交给这个几乎没有什么背景和文化的女人来打理。她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替皇甫家着想的。她所想的,所说的,所做的,全部都是为了皇甫家。
无论是皇甫晟彦还是皇甫子谦,甚至是那个身体一直不好的皇甫子诚,他们这一生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守护,名、利、权势、地位,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赵氏这样的女人,心无旁骛的守护着皇甫家,守护着他们。
可陶秋岚做不到这样。她是陶家人,这是她从生下来就无从选择的宿命,而偏偏陶家又与皇甫家有着那样的血海深仇,这同样也不是她努力就可以填平的沟壑。
就算没有这一切,她自问也做不到。她甚至都不知道皇甫子谦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又如何做到时时处处为他着想呢?
况且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就算是女人也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而对和错,是不会因为她嫁给了谁就有什么变化。
但她并不认为赵氏的想法有什么不好,相反,她还很羡慕她这样的价值观。如果她也可以这样,那么作为陶家人,她便会对陶锦麟的安排心甘情愿;而在嫁入皇甫家后,她便也可以出嫁从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猜忌和伤害中宿命循环。
“大嫂……”陶秋岚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对赵氏的殷殷期盼,她既无法拒绝,又不能答应,就像她一直以来那样,进退维谷。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赵氏握着她的双手,柔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有时候退一步,才能走的更远,也才能看的更清楚。”
陶秋岚点点头:“我一定尽我的力量,只要我活着,便一定保证他的安全!”
她的话倒让赵氏笑了。“傻瓜,你们都得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