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牢房。池子会吞噬人的修为,笼中的怪人叫作裴云岫,那片光点是蜉蝣大仙。
是的,裴峰主,她从来没有离开东寰,她就在破林子,被关了十多年。
父亲母亲,接下去的事情,有一部分是依留儿的话告诉你们,请你们一定相信她。
曾经留儿和墨夕来到破林子,有这样一段遭遇。她们被裴云岫和蜉蝣大仙威胁起誓,三年内一定要将伏妖笼外的结界和封印解开,将裴云岫解救出去,如若食言,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现在的我遇到了一样的事。
蜉蝣大仙把我和霍环带到了地下的牢笼,藏进了灰色的池水中。池水对鬼魂没有作用,我和霍环一声不敢出,一直等到黄前辈将此处搜查完毕才出去。期间是蜉蝣大仙变幻为人形,告诉黄前辈刚才的鬼影是它幻化而成,它只是无聊游戏,顺带巡视破林子而已。这话连我都说服不了,但黄前辈和韩总师都不敢违逆大仙的意思,只能恭恭敬敬地离开。
接下来借助蜉蝣大仙的法术,裴云岫看到了我和霍环。她说,墨夕已经离开望天教,留儿的修为又太低,而且摆明态度不肯帮,而如今她和蜉蝣大仙既帮我们躲过黄芷越和韩匀的搜查,我们自当答谢才是。答谢的方式,就是接过墨夕和留儿的承诺,在剩下的两年内救她出去,她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到,因为我们的封印术和结界术,已经小有火候,而且我们只是两个魂魄。
若不这样做,蜉蝣大仙也会把所有真相告诉黄前辈和韩总师,并且将我们的身份悉数捅漏,甚至于留儿和霍濂之会承受生命之危。她说,蜉蝣大仙也会停留在霍濂之身上,以作监控。我后来知道,留儿在去年年底不幸招惹过蜉蝣大仙,她背上停留的蜉蝣大仙让她疼得死去活来,以致她旧疾复发。
我敢怒不敢言,不知如何是好。霍环却一口答应,还尝试了伏妖笼外的封印,发现非他当下能解,还同裴云岫说了几句关于术法的话来。后来他反向裴云岫和蜉蝣大仙提出条件,说帮忙可以,但必须要蜉蝣大仙替他杀了童关,否则一旦童关招了,他和霍濂之在望天教就没了立足之地,就无法帮裴云岫逃脱。
裴云岫大概没有料到霍环会这样提条件,冷笑一番,却也答应。令我震惊的是,蜉蝣大仙原本分明在犹疑,可最后竟然也答应,只说现在太仓促,要过几日再动手。我忍不住指着蜉蝣大仙指责,它如何可以这样做伤害望天教的事?可最终收到的是来自三方的嘲笑。我无法让留儿再受伤害,迫于无奈,只能暂且应下,否则裴云岫连这个牢笼都不会放我走。
碍于外面可能还在搜查魂魄,我就在这里待了几天,想要再问得裴云岫的事情,她只笑不答,霍环亦缄默不言。
初五子时,也就是今日,刚才,蜉蝣大仙将我和霍环送到苍云峰顶住处,嘱咐我赶紧回玉中去,那里最安全,玉已经在留儿身上。我只暂时待在储物间里缓神,却缓了个满心痛苦郁闷。我虽没有和留儿、霂姐姐相见,可每逢夜晚去藏书阁,去山间闲逛,去清溪涧,也明白此处是我家乡,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做背叛的事。何况黄前辈与五禽堂的教医们劳心劳力,童关一死,所有心血岂不白费?
眼下的事情有两件:裴云岫的要求,童关的危险。前者我想不出办法,唯一能尽绵薄之力的只有保住童关。然而眼下动手的换成了蜉蝣大仙,非我所能阻止,所以我决定将“童关会有危险”这话传达给父亲母亲,凭借你们的力量,总能护他性命吧?至于我为何不顾留儿安危将经过真相详细写下,我后面会解释。
有了这个决定后,我想要去你们房间,打算制造动静让你们发现我。可是霍环还没走,他好像知道我要告密似的,说了一声:“他们不在。”我远远一感知,你们房中果真没人。我又想找晗儿,他总会一点符术,可看到霍环手里持着黑绫过来,我只能先稳住他。
他嘲笑我幼稚,说现在封不封我,根本无所谓。他似乎又很不解,问:“你跟童关非亲非故,为什么拼了命要救他?不见得是为了望天教吧?他死了不会损伤这里一分一毫。”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令我不悦,我说:“我不愿见人枉死,也不愿教中费尽心力调查的事功亏一篑。”
他很不以为然:“你们修士就是管太多。”
他的话反让我生出疑惑:“什么叫管太多?”
他不答,可眼神确乎变了。我又问:“你明知道童关与霍濂之承受着蛊毒之痛,伤人又伤己,这背后的势力分明在利用你们,我看霍濂之也颇有不愿之态。现在,望天教可以庇护你们,甚至能解了你们蛊毒。你们为何不弃暗投明,为何还要使劲掩护?”
“庇护我们?哼。”他冷笑,眼神又像厉鬼。随即又复杂起来。
霍濂之肯定有什么把柄握在人家手里。然而当下我无暇同情,无论如何保住童关才是要紧。我要回玉中,让他好自为之。霍环却说他无玉可回,那神情竟意外的有几分凄凉可怜。我奇怪他的玉去哪儿了,他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