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她都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邬施琅冲上来夺走了邬斯衡手中的斧头,少年铺展的手心中间被剌开一条极长的血痕,不断有鲜血渗出。
众人忙着找郎中、止血,围在他身边忙得团团转。
而少年只是看着她,月晖烂漫,隔绝了周边所有对他而言无谓的吵闹。
咫尺之间。
他另一只干净的手触及她的脸颊,冰凉的犹如沾满了霜雪,经过她不停打颤的浓睫,在她凝滞的眸光中,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舒展的指缝间,红光潋滟。
*
赵至逐等人原本只是想来大闹一场罢了,没那个胆量拿人命玩笑,事发突然,他们第一时间撤出了武安侯府。
而武安侯府内所有人彻夜未眠。
邬斯衡手上的伤虽重,却也没伤到性命。郎中仔细包扎过后,留了几副有助康复的药,沈云降主动揽下这差事,在屋外点着灯笼熬药,此时时辰已近丑正。
蒲扇扇出的苦药味萦绕在邬斯衡的院子里,风炉下烧红的柴火堆冒着细碎的火星子,在夜里“噼里啪啦”作响。
握着蒲扇的手腕酸痛,她单手支撑着下颌,风炉熏出的迎面而来的风都是暖融融的。
她总不受控制地透过火堆,想起少年的眉眼。
仿佛下一刻就会碎在风里,看不清,抓不住。
“噗”的声音蓦然响起,沈云降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药罐中深棕色的药液已经煮沸,沿着滚烫的瓦罐边沿蒸腾出白茫茫的水汽。
她放下蒲扇,盛起一碗药,刚要起身,药碗被一双白皙的手接了过去。
“你去休息吧。”
来人竟是邬施礼,眉目如常,衣衫却有些乱,许是刚得知了消息赶来的。
沈云降没拒绝,但也没打算真的要去休息。只是坐在那个矮凳上,一动不动吹冷风。
她知道,邬施礼有好些话要与邬斯衡说,她不想进去打扰他们。
她将小脸埋进手臂间,枕着绒绒披风,木讷的想到了许多人。
昏昏欲睡时,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
邬施琅不知道从哪搬来了柴火堆,用火折子点起火,照亮了密不透光的锦棠园。
簇簇梅花依旧开的正艳,细微的火光小心翼翼照出二人沉重的面庞,明明灭灭地渲染出荒凉的长椅和废墟。
沈云降的双脚踩在长椅下未化的积雪上,部分积雪已经凝成了冰,反复滑过她的鞋底。
邬施琅双手烤着火,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你们的事了。”
沈云降不说话。
他又道:“但是我觉得你们做的没错啊,本来就是他们先陷害二兄的,咱们出口气怎么了?要是我,今日就让赵至逐出不了这门!”
沈云降深吸了一口气,看他,“那我们要怎么跟伯父伯母交代呢?还有,大兄的伤……”
“他们肯定也会理解我们的吧,”邬施琅的语气含着几分不确定,还是继续道,“总之,万幸的是大兄伤的也不重,以后赵至逐应该再也不敢挑衅咱们了。”
“还有,”
他笑得爽朗,冲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我觉得你做得真的很好。”
说罢,他又不好意思的挪开眼,“算是,算是我以前错怪你了吧。”
在火光的映衬下,沈云降看见他半边脸都红透了,像个半熟的苹果。
待了一株香的时间,火堆渐渐熄灭,两人也准备要回去了,走到那扇花型门时,遇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之后的场景莫名怪异。邬施琅去添了柴火,挪了一把新的长椅,四个人围绕着火堆,两两相对而坐。
恐怕沈云降做梦都不敢梦到这样的场面。
她身边的邬斯衡,一只手裹着厚重的白布,从容不迫的与邬施琅说话。
寅时初刻,他们破天荒的没有任何迟疑的坐在一起,在这样一个从前只有邬斯衡会来的废园里聊天。
彼此间所有的芥蒂好像都不复存在,平静的夜色下,火堆冉冉发亮,迸溅了满地的火星子。
如梦似幻。
沈云降只能在自己匮乏的知识中,找出这四个字,去形容这一切。
不久后,小金毛也不知是从哪被火光吸引过来的,抖擞着一身澄黄的绒毛,安静趴在沈云降脚边,靠着火堆摇尾巴。
一个小小的柴火堆所能给予的温暖,在此时此刻也不值一提。
“阿爹阿娘一定会知道的。”
邬施礼突然道。
邬斯衡瞥了他一眼,道:“到时候我……”
“不行。”
邬施礼打断他,义正言辞道,“事出在我,只能我去说。”
要真论事出在谁,沈云降无可推卸。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纤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