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没有见过今日这般的他。
他成熟的眉眼间还留有几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嫩,安静,庄重,且满腹书生气。
她看得有些出神之际,邬斯衡忽然抬眼,两人的视线很不凑巧地撞在一起。
“抄完了?”
他问。
沈云降点头,将书简推给他看。
歪歪扭扭的字迹,离勉强交差还有一些距离。
但此时已近日中,邬斯衡也没有再让她重新抄一遍,只是圈出了错字,纠正了她的笔画,便欲起身离开。
反正时日还长。
邬斯衡这样想,走前又去挑了几卷书简给她。
“这是我与子凛写过的书简,”他手指抵在整齐的墨迹上,道,“你可以参考一下。”
两卷书简上都是极端正好看的字迹,最后都有着署名。看到“邬施礼”三个字后,沈云降抿抿唇,板着脸推开那卷书简。
邬斯衡将这些都看在眼里,默默将那卷书简放回原位。
他转身离去,带起白玉般的衣袂翻飞。
身后人却将他喊住。
“你上次在雪地里画的小狗,可以教我画一次吗?”
沈云降指了指自己那卷凌乱的书简上还未署名的地方,道,“我想让栗子成为我的标记。”
邬斯衡没答话。
沈云降放低声音,道:“就一次。”
“阿兄。”
少年神色一滞,脚步便慢了下来。
梅花香阵阵,掩盖着空气中灰尘的味道,沈云降在一旁研墨,看那只栩栩如生的小狗轻易出现在邬斯衡的笔下。
她捧着书简笑,而后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在邬斯衡那卷整洁的书卷后,临摹了一只比她的字迹还要更加夸张的小狗。
准确来说,并不算是小狗。
本想笑的更大声点,抬眼却见邬斯衡没有什么表情。
似乎,不太开心。
她便小声道:“对不起,我以为我能画好的。”
“没关系。”
邬斯衡很大方,在她愈来愈明艳的笑容后,加了句话,“明日多抄几卷书就好了。”
“……”
*
度过了还算快乐的上午,沈云降懒懒趴在桌案上,垂头丧气的等着邬施礼来。
她的字写的很差,邬斯衡虽然没发火,却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那邬施礼呢?
指不定要怎么数落她。
沈云降摊开邬施礼那卷书简,慢慢扫过几眼。
他这样的人,却能写得一手好字,还怀有满腹学识。
果然人不可貌相。
带着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她看到最后,一个隐隐约约的小狗画像映入眼帘。
很轻,像是陈年已久的墨迹被擦掉似的,却始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原来邬施礼也曾让邬斯衡教过他画小狗吗?
想到这儿,沈云降“扑哧”笑出了声。看得太入迷,以至于邬施礼进屋时,她并没有发觉。
从小窗内透出来的日光将小小的书房切成明暗两部分,小姑娘藏在书简垒起的阴影后,笑得眉眼弯弯。
邬施礼没有提醒她,自顾自走近后,一眼就看到了书简上自己的名字。
“你!”
他眼中的愠怒明显,大步上前道,“你看我的书简做什么?”
沈云降面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看他冲过来是要夺走书简的架势,她将书简拿起,藏在身后。
一只手掌摊在她面前,那人拧着眉头,对她道:“给我,立刻马上。”
强横又无礼。
沈云降凭空生了怒意,尽管身量比他差一截,仍旧昂着头道:“我不给,这是大兄给我的。”
“大兄?”他挑了挑眉,嫌恶道,“谁允许你这样叫的?”
“每个人都允许。”
“还给我。”
“不。”
自从来到武安侯府,这还是沈云降第一次反抗他,“大兄说可以看,我就看了。”
“你给我!”
“不要!”
“……”
“噗通”!
空置许久的小书房里,尽管有梅花香与从半开的小窗中吹进去的风来去除潮湿的霉灰味,还是不可避免的有随着光影浮动的灰尘颗粒经久不散。
吵闹声在这阵巨大的响动后突然消失。
沈云降的背贴着刚清扫过后冰凉的地板,冷意渗骨而入,与身前的温热相抵抗着。
邬施礼的两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指尖埋在她散落的乌发中,呼吸急促又灼热。
很近。
两人的心跳声就在此时,不谋而合的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