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风光大好,说得我眼馋。祁叔叔笑说北境哪有那么好,漫天黄沙,我去了就会变成满脸黄土的村丫头。我不信,鼓着腮帮子道:“那为什么祁叔叔以前常驻在北境?”
我哥听了,又舞起剑来,高声喊着:“我以后也要去北境!”
我抱着祁叔叔的腿,仰头看着他:“祁叔叔,你怎么没再去北境了?”
记忆里的祁叔叔摸着我的头,嘴角带笑,眼里却看不见笑意。
他说:“那我下次再去的时候,就给你寄抔黄土回来。”
那年的重阳节,祁叔叔带着我哥去了西郊的秋山,我娘带着我去慧海寺祈福,祁老太爷和外公在家里就着二两小酒写诗作画。我求了好些平安符回来,饭后也塞给了祁叔叔和祁老太爷。
那天夜里,晋国公府外灯火通明,却分外安静。
高挂的晋国公府门匾坠落在地,激起的尘土洋洋洒洒,终究还是落地了。
祁叔叔再也没去北境,也没把那抔黄土寄给我。
祁老太爷再也没来我们府上。
冬至那天,外公领着我和我哥哥去了没有门匾的晋国公府。
门前的青松依旧挺拔,几株银杏叶黄,偶有风吹,一片簌簌。门前的石狮好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堆满了枯黄的叶落。我拿袖子扫了扫,却怎么也扫不干净。
年迈的黎管家支开一条门缝,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沙哑轻缓却掷地有声。
他说:“此番情谊,你我心知。我不愿你被此情所累。”
是祁老太爷的意思。
外公跨步向前,却被黎管家的一跪拦住去路,哥哥一把扶住几乎站不稳的外公。我见状,只好随着外公的意思,把怀里还冒着热气的食盒递给黎管家。
“不肯见我,这点吃食总该收下吧。”外公苍老颤抖的声音让低跪不起的黎管家松动了些。他掸去衣服上的尘埃,双手接过,深深的拜了一拜。
门支开了一条缝隙,外公却没有再上前一步。我趴在门缝处往里看,中庭的红枫开得极好,点缀了这萧条寂寥的院落,黎管家的铅灰长袍消失在转角,佝偻的背影让人更难过了。
“徐老先生,这是我家先生赠与你的。”黎管家又把门掩起,弓腰递过来一枚通透无暇的玉蝉,“先生此生,还有遗憾。”
他的声音那么轻,风一吹就听不见了。
外公将玉蝉握在掌心,什么也没说。
腊月初六,祁老太爷就再也见不到了。晋国公府,那扇朱门再也不会开了。
谢昭竟然笑了,眼里的狠厉之色烟消云散,带着几分探究,几分了然。片刻之后,全是戏弄的神色。
“赵谖,你怕死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真的懒得搭理他。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甩袖,宽大的衣袍被他甩在身后,露出腰间的那柄嵌宝金刀。
宋观棋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后,我的脸颊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我感受到他僵直的后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锐利,毫不遮掩。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我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替我挡住流氓地痞的少年。
“二皇子,我们都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