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个散打或者拳击什么的。
夏昭离开后,他仍然陪着夏奶奶吃饭,几乎是看着夏奶奶怎么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在一个放学回家的中午,他还没进胡同,就听见了阵阵哭声,看到许多人面色凝重地赶了过来。
秦述扔下自行车,大步跑进胡同里。
奶奶家门前残存的红色对联已经被撕掉了,村子上来帮忙的人正在商量要不要除去门前垂下的大片粉色蔷薇。他看到一向体面的夏叔叔哀声痛哭,不住说着:“怎么这么突然,怎么这么突然……前几天去医院检查时什么大病都没有……”
“这是心病……家要没了,婶子心里不舒服……”
“她舍不得这地方,都不愿意和你们去市里,怎么会愿意拆迁……”
夏奶奶是蹲在院子里伺候花草,没起来身倒地上死的。
昨天她还在和秦述说,快到周末了,等这周末昭昭回来奶奶给你们烙鸡蛋饼吃。
堂屋里的桌椅全部撤开当做灵堂,帮忙的人斥责他:“小孩子闪开,别碍事!”秦述后退跌进一个人怀里,回头对上秦立明通红的眼。
秦立明粗糙的手在他脸颊上擦了一下,说:“别哭了。”
秦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他经历过生离,死别却是第一次,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浑浑噩噩地问:“昭昭知道了吗?”
秦立明说:“你江阿姨去学校接他了。”
秦述便坐在墙角冰凉的石磙上,等着夏昭回来。可还没等到夏昭,却看到认识的村民慌慌张张过来告知秦立明:“赌狗场那群人又来了!”
秦立明脸色一变,推着秦述说:“躲到屋里去!”
在很久前秦立明去警局举报这群人却反被拘留后,秦述就没有问过为什么不找警察来抓这群坏人这样幼稚的话。
他飞快跑进堂屋里,挨着夏奶奶的棺材,竟觉得很安心。外面吵闹一片,他只听见几句争执。
“办着丧事,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你们这儿要拆迁了,不是刚每处院子给了两万的安置费吗?”
“你没见他,怎么知道他这段时间没去我们那儿赌?”
外面似乎打了起来,堂屋里一个大娘看到了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可怜的孩子。”
另一个大娘撇了撇嘴,嘀咕道:“我看可怜的是夏婶子,被这么一牵连估计走都走不安生。”
等到秦述出去时,院子里已是乱糟糟一片。乡亲们吊孝带来的黄草纸散得到处都是,夏凤延紧绷着脸,拍了拍秦立明的肩膀。
“去忙你那边的事吧。”他说。
可谁都知道,这是在委婉劝秦立明离开。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母亲灵前被弄得一团糟时对罪魁祸首及其家人保持和气。
秦立明没有说什么,只领着秦述在夏奶奶棺材前磕了三个头。
他没有带秦述回对门的家,只领着他走出胡同。
在拐角处,秦述听到了夏昭带着哭腔的喊声。
“你们不要砍我奶奶的蔷薇花!”
秦述回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小声问秦立明:“爸爸,我是不是和昭昭做不成朋友了?”
秦立明声音里含着苦:“等到我们家的事不会再牵扯到别人时,或许就可以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群犯罪分子能被一网打尽的时候吧。”
停灵的三天里,秦述没敢来,只听到别人说夏昭在灵堂里哭晕过去好几次。出殡的那天人都跟去下葬,他终于敢再站在夏奶奶家的大门前。
垂挂着的太过鲜艳喜庆的蔷薇已经被砍光了,胡同里和院子里的太阳花也被践踏成泥。
似乎没人觉得可惜,反正拆迁时这些花花草草也留不下来。
秦述抱着个花盆,把仅存的几簇金黄色的太阳花移植了进去。
奶奶会怪我吗?
昭昭会怪我吗?
这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数年,这些天的相处里他并没有在夏昭身上察觉到厌恶,于是终于得出了结果,也终于敢提起他们的童年。
昭昭:那还用说,奶奶做什么都好吃!
昭昭:奶奶在炕洞边上烤馒头都比我们自己烤的好吃!
秦述心想,的确是的。
奶奶的确做什么都好吃,昭昭也的确没把那些事怪到我身上。
他打了许多话,删删减减,最终却只发过去了两个字。
秦: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