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礼侧目瞧着许安安酒杯就口,几分女儿家的秀气,随后放下酒杯在桌上轻轻一磕,又是男儿家的豪气,不觉笑了笑,将自己一杯饮下,看向许安安很是熟练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忍不住问道:“常喝?”
“没有,今儿第三回,叫你赶上了,算你走运。”
许安安一边说着一边又是一杯下肚,很是自得的晃了晃脑袋,余光瞧着笪礼此时听完她这话,当即撩了脸色,放下酒杯的同时,小心翼翼地将酒盏往他自己那处挪了挪。
“怎么样,这酒味道还可以吧?这可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私藏,旁人我还舍不得给。他以为他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就没人知道,每回偷摸摸地刨开拿上一坛,还不忘把那坑压实,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那土明显就是新翻上来的,谁还能看不出呢。”
许安安说话间,酒杯空空,往笪礼跟前儿一推。
方才将酒壶往自己这处挪了一半的笪礼一愣,抬头见许安安正眉目带笑的盯着他,不容拒绝的意思,只得又抬手给她倒了半杯。
毕竟这才第三回喝酒,若是出了什么事儿,笪礼自觉很担不起。
许安安虽是不满,但还是半杯入口,这才捏起一块儿杏干嚼着咕哝道:“依着我说,你可当真不像个一寨之主,忒秀气了些。”
“寨主应该什么样儿?”笪礼好笑。
许安安歪着脑袋想着想着,自顾自地笑到整个身子发抖:“虎皮凳子,大酒碗,扛着个大刀,到处强抢民女带回来做压寨夫人。”
“你不如少看些话本子。”笪礼仰头一杯。
许安安只笑,看不惯笪礼半杯半杯的,很是不耐地索性将酒壶拖到自己跟前儿。
笪礼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笑得还不够高兴吗?你怎么还能说我愁。”许安安瞥了他一眼。
笪礼转过头攥着酒杯,难得心虚地低下头。
许安安猛地反应过来他话中有话,转头看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声,随即放下嘴角面无表情地问道:“连你也知道了?”
笪礼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山寨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法外之地。”许安安叹了口气:“那你也要说点儿什么安慰我吗?我近来听了不少安慰,怕是不大能快速配合着哭得出来。”
笪礼未发一言,这回很是主动的倒了杯酒,推到许安安手边。
许安安一愣,随即微微笑了:“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可是我不愁,我就是想找个没人知道这事儿的地方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就这么简单。很难吗?”
片刻的沉默,笪礼这才意识到许安安是在同自己说话,自觉这样的情况很难像平时一样冷言冷语,只能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不难。”
“不是,难。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你这儿?我是当真没地儿去。”许安安长舒了一口气歪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已经很久没睡好了,一闭上眼睛就是他。很生气的样子,很高兴的样子,还有跟我说让我别再在他跟前儿出现的样子。所以我那日晚上喝了点酒,我第一回偷摸喝酒之后连睡了一整日,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越喝越清醒,庆幸的我都能站上桌子舞个剑。所以被我父亲发现了,连着一日都跟在我身后嘘寒问暖的,生怕我出什么事儿。你说可不可笑,京城之大,我居然都不知道哪里能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都不懂,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需要他们把眼睛长在我身上,更不用时时刻刻盯着我。我不会死,我还要去打仗,要去做很多比做他的妻子更有意义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我如今心无牵挂有多高兴。”
许安安说完时面上已然带了笑意,端起酒杯冲着笪礼微微一抬:“只当是你为我送行了,多谢。”
笪礼皱眉一怔:“送行?”
许安安展眉:“我今日原也就是来与你告别的。皇上已然同意让父亲领兵去西境换防,应允了我随同一道,明日就会下旨。再回来……怕是要有些日子了。我在京城中认识的人不多,并没什么好告别的,但总觉得很应当与你知会一声,再来与你为当日的事情道声谢。”
笪礼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得偿所愿,恭喜。”
许安安有些惊讶,所有知道的人都在劝她,说她不该去,而只有他,一声得偿所愿,仅仅四个字,说到了她心坎儿里:“是,得偿所愿。”
笪礼起身,举起酒杯立在许安安的面前,郑重道:“一路平安,凯旋而归。”
许安安亦站起身举起酒杯,朗声道:“借你吉言,到时候,我再请你喝酒,两坛。”
次日,圣上下旨,特遣镇远大将军许忠领兵往西边边境霖城协助换防。大将军之女许安安孝心可嘉,特许随侍在侧,同大将军一道去往霖城。
旨意送达将军府当日,许忠及许安安领将军府众人俯身接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管家匆忙来报,道是六王爷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