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将草药用石头捶捣好,随手摘了一片大叶子递给黄娟,同时说道:“娘,我去帮帮大哥和小五吧。”
黄娟不同意:“该让他们吃点苦了,总不能什么活都只让你一个人去干。”
三郎心里暖暖的,又听见黄娟接着道:“回头要是再遇上了危险我们俩不在,他们该如何?站着被吃吗?”
一盆冷水泼冷了三郎,他又恢复成了木讷的模样:“娘,血腥味太重会引来森林里其他的猛兽,我还是去帮忙吧。尽快将事情做完咱们也好安心。”
三郎说的在理。
黄娟只能抱着手里屎绿屎绿的草药团,目送他离去,满心悲愤——哪有人给药不给使用说明的,这我要如何用?
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这话不假。
当黄娟一边享受着小棉袄敷药带来的舒酸感,一面啃着大棉袄送来的狼肉时,她对古人的话认同度达到了最高。
狼肉很腥,可再腥也腥不过它的洞穴。
可是屈家人无人挑剔。
在将外间活动的痕迹清扫后,便是安排今晚的值班。
作为家中长辈,值班的名单上横竖是不会有黄娟的名字。
她率先挑了个角落蒙头大睡,今天可是累死老年人了。
黄娟是被稀碎的声音吵醒的。
她下意识的坐起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彻底被臭醒了。
被臭醒的黄娟脸黑的不行,她看着面前正拉扯的夫妇二人,忍不住皱眉问:“大清早的,这又是在干什么?一路不累吗?咱就不能歇歇吗?”
大郎连忙松开手,果断的应了声:“累呢,娘,扰着你歇息了,是儿子的不是。”
妮娘见当家的丝毫不提自己刚刚说的话,赶忙插话道:“娘,不是的,不是您看到的这样。”
“那是哪样?”
妮娘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会惹婆婆不喜,可想到自己的攒了多年的东西,若是丢了,怕是明年都吃不下了,遂道:“娘,是这样的。今早起来咱啥也没有,什么也不方便,我就琢磨着让三弟去山脚下,将咱们的东西给找回来。”
黄娟原本就臭的脸彻底的黑了,她心里的火,刷的就冲上了头。
她冷笑道:“除了这点事,你还能想点别的事吗?昨晚就为了这个事情搞的大家不愉快,现在又来?咋的了?少了那点行李,你是过不下去了,还是怎么的?你说说,这大清早的,你要行李干什么?万一山脚那些人还没走,你是要三郎去送死吗?”
一股脑说完,黄娟又觉得自己火气大了,她接着咕哝道:“平日在家里也没见你多勤快,你若是要洗脸刷牙,随便去折根树杆搅搅不就行了,再让你家男人带你去溪边焯点水,用巴掌抹抹脸也就够了。”
婆婆说的这些道理,妮娘全部都懂,甚至于刚刚她就是这样做的。
可事实上,她并不是想要做这些。
屈家上下见母亲生气了,都开始劝妮娘放弃行李。
妮娘急了,可她翻来覆去也不说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行李?只颠倒的道山下那些人肯定走了;让三郎路上小心些之类的话。
别说熟悉她的屈家兄妹,便是黄娟这个后来户都觉得不对劲。她眯了眯眼,问道:“够了,你老实的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今日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我是绝对不会让三郎去的。”
见婆婆真的生了气,妮娘想到最近几日的经历,她左右看了一眼,缩着脖子小声的道:“我.我这些年,攒了五十个钱,给我藏在了茵茵的衣服里,跑的时候我忘记拿衣服了。”
五十个钱!
黄娟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呵,区区五十个钱。
哼,不过五十个钱。
笑着笑着,黄娟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股冷意。
五十个钱有多少——寒冬腊月里,自己将双手洗的冻裂出血,也要整整一个冬季才能赚回来的钱;是三郎冒着生命危险,在山里呆两天也不一定能够赚到的钱;是她年轻时险些将眼睛戳瞎,足足忙活两个月才能赚到的钱。
回想当初,一家子上上下下勒紧裤腰带将她娶进门,别说自己,那时的屈家兄妹们为了她这个嫂子能进门,连一根玉米棒子都舍不得吃,最难的时候,家里连个酸菜丝都看不见。
可她呢?
嫁进来两年多,不足三年,她默默的存下五十个钱。
不在二娘丧夫时使用,不给老三说亲时加码,就连他们两口子日常开销都不管。
如此,如此行径,她怎么有脸说出来呢?
不止是黄娟,屈家几个人全部都被他们大嫂的话惊呆了。
二娘听见大嫂存了五十个钱,猛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嫂子。当时丈夫刚死,自己找她借钱,她说自己一分钱都没有。
三郎嘴巴张了又合,看了好几眼自己的大哥,猛地背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