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香樟子从树上砸下来,在他发顶咕噜滚过一圈,又掉在了地上,恰好被站起来的她踩瘪了。
夏沂尔从包里抽出纸巾,很细致地擦掉泥水沾湿的伞面。
这个过程漫长至极。
各种情绪在心海徜徉激荡,夏沂尔终于擦完,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伞,撑开,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的那方世界。
她把纯白的伞往前递去,闭了闭眼。
——终于该物归原主了。
一股不理智的冲动在叫嚣。
试一下吧。
试着问一下吧。
他有没有,哪怕喜欢过她一点点?
程钧若有所感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给他们留下空间。
“贺楮,”夏沂尔知道,这也许是她倾尽此生勇气的时刻,“你……喜欢我吗?”
贺楮的目光垂坠在她递来的那把伞上。
这个时候的归还,归还的还是最初相见的那把伞。
有那么多次可以归还的机会,然而她统统遗忘了。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并不明白夏沂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他,而当着另一个人的面问出这个问题,一切都像是被拒绝的前兆,一种对另一个人的取信与讨好。
这让他那么漫长的忍耐生涯,那么弥久的处心积虑都变得很像一场笑话。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场合他都会告诉她实话,并且借机表露心意。
她为什么要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来询问自己的心意?
这未免也太过践踏旁人的心意了。
夏沂尔望着久久不语的贺楮,心中不安不断地滋生。
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已经很说明某种态度了。
她被他长久的审视目光钉住,仿佛一只被嵌在玻璃盒子里的蝴蝶标本,竭力挺直脊背,绷直唇线,想要把自己包裹得毫无疏漏罅隙,但她明白这目光太过锋锐。
夏沂尔勉强笑着:“好了我知道了。”
贺楮的眼神很深,仿佛深不见底的漆色星球,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了。
命运的铡刀哐当坠下,她终于死心,把雨伞干燥的柄对准贺楮的方向,轻而坚定地还给了他。
她没看他,很快地转过头去,撑开自己的伞,沿着高中时期走过无数次的林荫道漫步,目光随意地掠过年级大榜上的每一个人,水泽很快就淌满了面颊,可她没有抬手去擦。
夏沂尔记得以前自己站在这里,目光无数次地追随着那个始终占据榜首的名字。
她看着他的名字,咬着牙,一步步从中游往上爬,每一步都痛苦而艰难。
她终于考到了他的学校。
当时她很笃定,自己只是把他当做成长的目标,坚定地一往无前而已。
当她意识到内心失守之时,已经太晚了。
她行走在濛濛雨色之中,看不清来时路,看不清将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