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与勇气,又一场成王败寇的游戏”
一九九八年五月二日天气晴,不过阳光太烈太惨淡,所以与阴天也没差。阶层井然章序的彻底崩坏踩着祖祖辈辈的骨与血,有时我也会故作深沉,妄图从繁冗的如尼文古迹中追根溯源到纯血尊荣煊赫外表下腐淤霉烂的青藓罅隙。不过很可惜,我不是格兰杰,没有将那些有着斑驳书页的老书本读透翻烂的定力。而现在他们都死了。悲惨与荣耀的先驱者、猖狂和灭亡的守旧者,死在了同一个日夕相接的黎明。渡鸦与秃鹫盘桓嚣叫聚集于残损城堡上空,对他们来说战役无关过程,崇高的殉道士尸身也只够一次凡庸的盛宴,这没有错,无非填饱肚子。
而我的确常写日记,要知道帕金森小姐可与那些格兰芬多喧噪的臆想形象不同。这样的习惯从很小开始,记述过光鲜更积存下褴褛,总得有人书写史册的,不是吗?好吧,日记本也是我的颂诗。尚未就读霍格沃茨的少时光景里,我常坐在偌大庄园的空阔庭院里,头枕雨后新绿草地毛茸茸的湿意,这时没人会责怪我弄脏了衣裙。我有时畅想,有时写作,在散逸青草松香的上乘羊皮纸上记录下当时贸然一身的潘西小姐孤独的幻梦,和寂寞的征途。德拉科会偶尔偷看我的日记,然后怪腔怪调地捏着嗓子念个七八。于是帕金森小姐总会记仇地报复,诸如在卢修斯叔叔为他最新购置的飞天扫帚上动些手脚,再冷眼旁观着他臭屁地炫耀飞行技巧时连栽跟头疼得哇哇乱叫。必须得承认的是,在捉弄彼此这点上我们确实般配。怎么说呢?大概是天作之合。
这些无关紧要的往事写了太多总让人觉得矫情,或许是战争结束后的飞飏尘烟让一切成了空盼,也难免会给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毕竟我们之间已有太多太多个分别的藉口,让时间奔流再难回头。现在的位置离怪叫狂欢的人群很远,不只是因为我讨厌和爬满虱子的可怜虫待在同一处屋檐下,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懒于应付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有关试图交出波特行为的秋后算账。写到这里我才抽出空闲仰头看天,明晃晃的太阳又升高了一些。
我曾试图打破秩序,现在却只有拼力护持。那些年我对麻瓜出身的巫师们施以最殷切的厌恶,直至现在依旧如此。这样的情感因子从很小被塑形萌发,其根源大约是父亲口中喋喋不休的中世纪历史。十字军东征的硝烟与黑死病肆虐的怆痛,愚昧的人们高举火把,将巫师的同胞送上邢台绞杀。他们歌唱懦夫的颂谣,希图在异教徒的哀鸣声中汲取无能的勇气,为欲望无止境的沟壑填上片刻的安宁。
尸殍遍野,尽皆虚妄。
黑暗时代的厮杀揉杂最深切的哀怮,麻瓜们为各自的欲望故步自封、画地为牢。而维系千年的血统论调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装裹野心家贪念的绝佳容器,骄傲的巫师贵族们穷尽所能沦为混血儿的走狗,为了维持摇摇欲坠的虔念殚心竭力献上尊严与生命。墙壁族谱挂毯延蔓的参天大树,那些被一代又一代纯血巫师奉为圭臬苦心求索的家族信仰,燃起斯莱特林的银绿旗帜,构建毒蛇们安身立命的处世准则。而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塌了,随着太阳的越升越高被增速腐化。黑魔王死了,背叛正义的罪人被送进阿兹卡班。最高法庭的巫师审判,真理光环下的战争英雄们正蕴酿新一场流血的屠戮与伤亡。
宿命让这一代的纯血巫师注定背负上历史沉重的十字架:没落家族的败类,阿兹卡班的囚徒。而帕金森小姐显然没有做好成为上帝之子的准备,所以她巧妙地敛去羽翼短暂退避,可战争结束后却总觉得失去了些什么。我再次向断壁残垣中看去,死去的人们已经被抬离了,圣芒戈的伤者人满为患。战火让告别痘成了奢望,而我能做的所有只是远远看着灰蒙蒙的金发顺着吊桥消失于灰蒙蒙的天空那侧,已经临近中午了,日照当头。
不过说到底其实我还有些庆幸,至少德拉科现在不会再读我的日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