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了?”
兮桐点头。
“为什么!”
兮桐又是唉声叹气,看着我隐隐有怒气:“依照命格所示,他原本将在人间饱受磨砺,可你擅用仙器改变了他的命途,他安然渡过后半生,历练未完,不得不再入轮回,修得圆满,方能重回天庭。”
我不禁哑然。
这么说来,我帮他反而弄巧成拙,害他留在凡间再次轮回?
“青君轮回几世了?”
“这是第二世。”
“才第二世……”我琢磨着:“那也该七老八十了。”
“不,他现下还不足十岁。”
兮桐看着我,眼尾带着笑,隐约又有一丝促狭:“青君本可直接去投胎,却耽搁在奈何桥上百年,说是要等人。”
等人……
忽记起临死之前与桑染的约定,我说过要在奈何桥等他。
他难道真的,等了我百年……
心口郁结,沉沉似一把绣刀,在我心口的风洞中来回磋磨。
兮桐笑得古怪:“小草啊,不不不,以后啊就该尊称为娘娘了。”
他奸猾的表情,看着叫人脊背发冷。
天上有观世镜,能看得到凡间一切过往,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逃不过天神的法眼。
桑染是凡人,尚有理由执迷于红尘,可我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我这么个卑微的身份,若是被抓到把柄跟嫡脉有私……
这一切,不知天帝是否知晓。
“属下不敢有僭越之心,那些都是为了阻止青君入魔,权益之计,望仙君明鉴。”
“小草啊,你别不好意思了,你待青君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可青君待你如何,本仙可是全部看在眼里。听说青君在那奈何桥头迟迟不肯走,最终还是鬼卒诱骗他,说你早已从轮回台转世,他才饮下孟婆汤,去凡间找你去。这一耽搁,差点就误了最后的时辰,险些魂飞魄散酿成大祸。这件事若是传到天帝耳朵里……”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兮桐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先兵后礼:“小草啊,别害怕,天条纵然严苛,可法外尚有人情,天帝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他挑了挑眉:“我听人说起过,天帝点化你,便是算到你与青君有缘,如是才将你安置在青君身旁,那便是默认了这姻缘,不然你想啊,那旷露万年才得一瓶,怎么就落在你头上。”
兮桐捂着嘴巴,笑得十分猖狂。
我却一丁点都乐不起来。
面前这人最是个欺下媚上的人物,若此事为真,怎会对我从没几个好脸色,事事拿捏欺凌,且他最是计较身份尊卑,此刻全无恭敬之态,更是一副全然不怕我越过他的样子。
这又是威胁又是奉承,非奸即盗。
“您是有事吩咐?”
“哈,小草果然懂事……”
只见他将手深入广袖之中,取出个玉柄卷轴,递给我。
我认得那是司命常常端在手里的命薄。
命薄能到兮桐手中,必然是得了天帝首肯,兮桐这是奉了天帝旨意来的。
疑惑地摊开卷轴,上头写着一首诗:
中天寒星照三秋,万里楼台帝王州。
玉阶泪痕空伫立,大漠角吹早凉篝。
骨肉相煎为何事,煮豆燃萁誓不休。
一朝君王金銮坐,白骨遍野无人收。
这……
这可不是什么好诗,放眼一望血光冲天,得此命格必然身陷绝地四面楚歌,纵使一生艰难抗争,也不过换来泼天的孤独与杀业。
“青君的命格诗?”
兮桐神君点了点头:“如诗中所述,青君这一世生在帝王家,厄运当头流年不利,遭遇重重抛弃与背叛,九死一生,最终祸及天下不得善终。”
……
能与这命格相媲美的,唯有上一世的迷楼,而迷楼最终永坠阎罗不得往生。
胸中无限怅惘,不由长叹一声,上一世急匆匆以命相搏,不惜冒犯天规为桑染套上枷锁,让他与蛊灵势不两立,可重来一世,却还是一样命薄如纸,终将杀戮。
“咳咳咳,”兮桐咳了几声,翻脸如翻书,又端起他那可笑的威严。
“小草啊,不是我说你,我将灯芯戒丢下界,便已言明是为了通灵所用,也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用它干涉人常,否则会弄巧成拙。你却好,公然用仙器逆改天命,给自己招来麻烦不算,还连累了青君。”
“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抬眼一看,兮桐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这狗东西,他怎么忘记在鹰嘴山下提点我的那些话,到头来却撇得一干二净。
我从来便知,在兮桐手下办事,好的他要将功劳揽去,坏的你就得自己背锅。
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