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随意的语气让马鸣不假思索就答道:“有两个原因:如果你包围了鬼足缺,让他陷在你和城墙之间,你大约能在城下击溃他。”令公鬼还要多久才会回来?“但你也有可能把他推到城墙另一边去。我听说即使他还没使用过任何矿工军队和攻城器械,他就已经有两次差点突围攻进城去,那座城市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了。”
马鸣说完话就走,这就是他要做的:“对他施加的压力太大,你就会发现雨师城将变成你和他的战场。在城市里战斗是一件很恶劣的事,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它,而不是彻底摧毁它。”
这些铺在地图上的小纸片和地图本身清晰地说明了这一点。
马鸣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双臂环抱着膝,蹲了下去。孔阳也跟他一起蹲了下来,但马鸣几乎没注意到孔阳的动作。这真是个充满风险的问题,但也是个迷人的问题。
“你们最好是将他赶走,从南方攻击他。”马鸣指着戈阳河说,那条河在城市往北数里处汇入望江。“这里有几座桥,不要从这个方向阻挡突阕。一定要给敌人留下退路,除非你想知道一个人被逼入绝境时会变得如何顽强。”
马鸣的手指移向东方。从地图上看,那里大部分地区都是长满树木的山丘,这里周围大致都是这样的地形。“在河这边安排一支阻截军队,只要部署的位置得当,军队规模也够大,就可以确保他们会向那些桥移动。一旦他们开始移动,鬼足缺就不会想要在你们已经从背后杀过来的时候,继续和面前的敌人作战。”是的,几乎与在柬浙的时候一样。
“他并不完全是个傻瓜,他们应该能有秩序地撤退到河边,但那些桥会阻碍他们的脚步。我没见过厌火族人游泳,他们之前也没有在那里寻找过浅滩。持续对他们施加压力,逼迫他们过河,运气好的话,你们能在他们逃进山里前把他们杀个痛快。”
这也很像是黑水修罗战争后期时的三封河滩之战,规模也差不多,类似的战斗马鸣还能想起千乘郡和苏门隘口。他驰骋于苏门隘口战场时,过堂白虎神卫符甚至还没学会走路。这些名字不停地飘过他的脑海,那些血流成河的景象即使在史籍中也找不到了,但他现在只是专注地看着这张地图,那一幕幕场景却清晰得像是来自他自己的记忆。
“你们没有更多的骑兵是很糟糕的事,轻骑兵很适合进行追击作战,他们长于发动突袭和侧翼攻击,逼迫对方持续不断地逃跑,无法立稳脚跟认真一战。不过楼兰应该能做得同样好。”
“另一个原因呢?”孔阳平静地问。
马鸣僵住了。他对赌博的热情非同一般,而战争让他觉得酒馆里的骰子只是小孩和没牙齿的废人才会去玩的赌博。战争中的赌注就是生命,你自己的和其它人的,甚至还包括不在战场上的生命,下注出错,就会导致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死亡。
师卫古阴森的音乐很适合这种赌博的气氛,但同时这也是令人热血沸腾的游戏。
马鸣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并没有从地图上移开视线:“你跟我一样清楚,只要这四个部族中的其中一个决定投向鬼足缺,他们就会趁你们忙着对付突阕时从背后攻击你们。鬼足缺是铁砧,而他们是锤子,你们是两者之间的坚果。如果只用一半力量去对付鬼足缺,你们面对的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但你们只能这样做。”
战争中没有公平可言,只有在敌人最料想不到的时候,去攻击敌人最虚弱的地方。
“你们有一个优势,他必须担心城里的军队会突围而出。不参与正面作战的一半可以分成三部分,一部分负责将鬼足缺逼到河边,另外两部分部署在城市和四个部族之间的地带。”
“很聪明,”孔阳点点头,石雕的面孔一直没有任何变化,但声音里却流露出些微赞许,“这样可以让负责正面攻击和迫敌过桥的两组人马都不会受到这些部族袭击,尤其是在其中一组很可能腹背受敌时,而这样还可以阻止任何一个部族干预城市周围发生的战斗。当然,有可能四个部族同时发动攻击,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一直都没有任何行动。如果出现这种状况,一切都会改变了。”
马鸣大声地笑了:“战场本来就瞬息万变,最好的计划只能持续到第一支箭离开弓弦时。如果不是因为阴风西和另外三个还无法下定决心,现在的局势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能对付。如果他们全部投向鬼足缺,表示鬼足缺有了魔尊的运气,那你们就只能扔出骰子并自求多福了。即使那样,就算你们不算城中的守军也还有不弱于敌人的实力,完全可以挡住那四个部族,争取到你们所需的时间。在鬼足缺开始渡过戈阳河之前不要试图追击他,只要他开始渡河,就发动全面攻击。不过,我赌那四个部族只会做这场战争的旁观者,并在你们胜利时投向你们,战争的胜利会解决大多数男人心中的矛盾。”
音乐声停止了,马鸣瞥了师卫古一眼,发现说书先生正紧紧握住他的琵琶,用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瞪着他,仿佛以前从未见过他,从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书先生的眼睛如同黑色的琉璃,但他抓住琵琶的手指却已经泛白。
马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