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城市的山丘间看不见正在围城的军队,只能在许多地方看见群集的秃鹰,毫无疑问正在清理突围者的尸体。但令公鬼找不到突阕楼兰,厌火族人一般都很难被发现,除非是他们想要暴露自己。
等等,令公鬼将千里镜转回大约距城墙一里外一座没有树的土山上,那里站着一群男人。令公鬼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能看出他们全都穿着圣保衣,还有,其中的一个赤裸着双臂————鬼足缺。
令公鬼相信那一定是自己的想象。但这时候鬼足缺有了动作,让令公鬼看见了阳光在他前臂金属色泽鳞片图案上的闪烁,那是万剑效仿令公鬼前臂的图案在鬼足缺身上绘制的,万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令公鬼的注意力,让令公鬼无暇顾及那名弃光魔使的计划。
如果没有这件事,现在又有多少事会发生改变?他肯定不会站在这座塔上,观看一座被围攻的城市并等待着一场战役的来临了。
突然间,一道掠影穿越半空,一直飞到了那座山丘上。掠影顿住的时候,那上面的两个人立刻挣扎着倒在地上。令公鬼仔细观察那两个人,发现他们全都被穿在同一根矛上。鬼足缺和山丘上的其它人显然也和令公鬼一样震惊。
令公鬼转动千里镜,四处寻找那个掷出钩镰枪的人。敢在如此靠近的距离向楼兰发动攻击,他一定非常勇敢,也非常愚蠢。令公鬼的搜索范围在快速地扩大,已经超过了凡人力量能将钩镰枪掷出的距离。
令公鬼开始怀疑是不是黄巾力士,当然,这不太可能,想要让黄巾力士诉诸暴力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时,另一道掠影飞入了他的视野。
令公鬼惊诧地迅速将千里镜转回到雨师城头,那根钩镰枪是从那里射出来的,他可以确定这一点。至于对方到底如何办到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在这个距离,他只能看清在城墙或碉堡上偶尔出现的人影。
令公鬼抬起头,发现鬼玄元正从另一架千里镜前离开,将位置让给尸尧。这正是建起这座塔和这些千里镜的原因。斥候们会带回来关于突阕军队配置的情报,但这里的地形最好由首领们自己观测,让他们能够确定该如何进行这场战役。
他们已经制订了一个计划,不过再多一些详细的观察应该不会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有什么坏处。令公鬼对于战争了解得不多,但孔阳认为首领们的计划相当优秀,至少,令公鬼在自己的思想里对战争了解不多,有时候会有另外一些记忆进入他的脑海,那时他所知道的就会比他想知道的更多。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那些……钩镰枪?”
令公鬼能看出来,鬼玄元和他一样困惑,但那名厌火族人点点头。“第二根又射中了一名突阕,但他爬走了,不是鬼足缺,糟糕的运气。”他指了指千里镜,令公鬼让鬼玄元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坏运气吗?鬼足缺的死不会结束雨师城和所有龙墙以西地方受到的威胁。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龙墙的这一边,突阕楼兰不会因为他们心目中真正的朅盘陀王死亡就会乖乖返回荒漠,这大约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震撼,但不足以让他们回头。
而且,在见到一路上那些景象之后,令公鬼不认为鬼足缺应该得到这样一个轻松的下场。我能做到应有的那样残酷,他一边想着,一边抚摸着腰间的剑柄。为了他,我可以。
待在帐篷里简直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但马鸣却衣衫不整地躺在鬼怛化的红穗垫子上,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灰褐色的帐篷布,或者,他是在盯着更远处的什么东西。
马鸣将一只手挽在脑后,指间玩弄着一只锻制的银多棱杯,杯子里还装满了来自雨师城南方的上好桂花酿。为了买下这样的一小桶酒,他花了相当于两匹好马的价钱。当这个世界还是一派祥和时两匹好马的价钱,不过他认为这个价钱是值得的。有时候,会有一两滴酒滴在他手上,但他并不在意这种事,而杯中的那些酒也还一直没沾过他的嘴唇。
在马鸣的脑中,已经没什么事能算得上是至关紧要的了。陷在荒漠中不知该如何出来,这算是至关紧要的事。魔尊的爪牙出其不意地前来索命,黑水修罗发动夜袭,血管中的血液被黑水将军无眼的凝视冻结,这些也都算是至关紧要的事。但这种事情来得都很快,往往在他有机会仔细思考前就已经过去了。
马鸣不想遇到这种事,虽然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觉得如果能活过来,他就可以去习惯这些事情,但现在他已经连续好几天知道他们正朝哪里走去,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了。没有突然袭击,他可以很从容地进行思考。
我不是他娘的英雄,马鸣冷冷地想,我也不是他娘的士兵。然后他用力压抑住一个回忆。在那个回忆中,他正走过城堡的墙垛,命令他的最后一批预备队冲向另一片靠上城头的黑水修罗攻城梯。那个人不是我,管他是谁,希望他永永远远地消失吧!我是……
马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真是个充满讽刺的念头。但无论他是什么,那些人生里都交织着赌博和酒馆、女人和舞蹈,这是他能确定的。
马鸣还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思考一下一匹好马和这世界上任何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而不是坐等着被冷箭、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