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洒自谓厌火族人血,如流沙粒。将碎之,如碎枯枝。然将拯遗子之遗,由此得生。’一个冷酷的预言,但这里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地方。”摩诃丽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着。一片冷酷的土地,一个冷酷的女人。
令公鬼翻过身,重新望向谷地,其它人都离开了,除了马鸣。
到了下午过半的时候,令公鬼终于看见一个身影爬上山坡,她的动作显得疲惫不堪————鬼笑猝。马鸣是对的,她身上一丝不挂,就好像刚出生一样。阳光已经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灼伤,不管她是不是厌火族人,她只有双手和面孔被阳光晒黑了,身上其余的地方变成了通红的颜色。
令公鬼很高兴能看见她。鬼笑猝不喜欢令公鬼,但这只是因为她觉得令公鬼对仪景公主非常不好,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不是因为预言或者末日,不是因为他手臂上的龙纹或者他是转生真龙。这个充满了人性的简单理由,让令公鬼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那双冰冷而满是敌意的眼睛。
当她看见令公鬼的时候,她的身体僵住了,碧色的眼睛里也不再是什么冰冷的神色。她的瞪视让太阳也显得冰冷,令公鬼觉得自己仿佛被她的目光烧成了灰。
“唔……令公鬼?”马鸣低声说,“如果我是你,我可不认为我会转过去背对着她。”
令公鬼疲倦地叹了口气。当然,如果她曾经走进那片琉璃圆柱,她就会知道。摩诃丽、鬼斯兰,还有其它人,他们全都在许多年的岁月之后习惯了这一点,而这对鬼笑猝来说则是一个刚刚被割开的伤口。现在她会恨我丝毫也不奇怪。
智者们跑出去迎接鬼笑猝,匆匆地将她带进另一座帐篷。令公鬼再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一件褐色大裙子和宽松的白上衣,一条外衣环绕在她的双臂上,她看起来并不喜欢这身衣服。看见令公鬼在看她,那种狂怒的神情又出现在她的脸上————那是一种纯粹野兽般的怒火,令公鬼立刻又转过了身。
阴影开始向远方的山脉延伸时,纯熙夫人出现了,她在爬上山坡时不时会跌倒在地,然后又蹒跚地重新爬起来,身上的皮肤也像鬼笑猝一样,完全被灼伤了。
令公鬼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也没有穿衣服,只能说,女人都疯了。孔阳从那块石台上跳下去,奔向她,用双臂将她抱起,又飞步跑上山坡,速度可能比他下去的时候还快。他一边呼唤着智者们,一边又在大声咒骂她们。
纯熙夫人的头无力地垂靠在孔阳的肩上,智者们跑出来接过她。当孔阳想跟着她们走进帐篷时,鬼斯兰伸臂将他挡在了外面。孔阳只能在帐篷外来回走动,不时还会用拳头狠狠砸一下自己的手掌。
令公鬼仰面躺下,盯着矮帐篷的顶部。争取到了三天,纯熙夫人和鬼笑猝都平安回来了,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他现在只是因为争取到了时间而松了一口气。时间就是一切,他必须能够为他自己做出决定,大约他还能这么做。
“现在你要做什么?”马鸣问他。
“一些你应该会喜欢的事,我要打破那些规矩。”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弄些食物来吃吃?我饿了。”尽管满心忧虑,令公鬼还是笑了。吃东西?令公鬼毫不在意自己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吃东西。
马鸣盯着他,仿佛令公鬼已经疯了,这只是让他笑得更加厉害。令公鬼想,自己才没有疯,不过嘛,某人终于要领教他这个转生真龙到底意味着什么了。他要打破那些规矩,以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方式。
夜摩自在天里的秦望石髓大厅和半夏记忆中它在真实世界里的外观毫无差别,巨大的抛光苍石圆柱一直伸向遥远的穹顶,在巨大的穹顶中心下方,神威万里伏被插进白色的岩石地面。
只是这里看不见真实世界里的人。黄铜油灯没有被点燃,但这里还是弥漫着一种光芒,既阴暗,又刺眼,似乎同时从所有地方射出,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光源。在夜摩自在天的室内,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半夏没想到的是那个站在闪光的寒冰般的剑之前的女人,她正向圆柱中晦暗的阴影里窥看。她的穿着让半夏吃了一惊————赤足,下身是条肥大的黄色鱼口缎裤子,用一条深黄色的腰带系住,除了脖子上的黄金项链外,上身什么也没穿。
一个个小金环嵌在她的耳朵上,排成一段闪烁的耳廓。最让半夏吃惊的是,她的鼻子上也穿着一个金环,一根细链挂在鼻环和左侧耳环之间,上面缀着一串徽章。
“仪景公主?”半夏失声喊道,用身上的长衫紧裹住身体,仿佛没穿衣服的是她自己。这次,半夏穿着一套智者的衣服,这样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公主吓了一跳,当她转过身面对半夏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样式端庄的淡绿色长袍,绣花高领围绕她的脖子,长袖的袖角一直垂到她的手掌,没有耳环,没有鼻环。
“刚才那是讨海人女子在海上的穿着。”她红着脸,急忙说道,“我觉得知道这么穿的感觉如何,这里似乎是最合适的地方。毕竟,我不能在船上这么穿。”
“感觉如何?”半夏好奇地问。
“说实话,很冷。”仪景公主看着周围的圆柱,“而且让你觉得有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