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雄猫穿过这群呆若木鸡的仆人,满不在乎地沿着走廊游荡,在愣立原地的人们脚下左穿右插。这只猫让令公鬼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奇怪的事。他在韶华的经历告诉他,再怎么简陋的店子,角落里都会藏着耗子。可是自从走进宫殿里,这只雄猫是他见到的唯一一只猫。
“你们这里都没有耗子的吗?”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任何地方都有耗子的。”
“因为厉业魔母讨厌耗子。”丙火王子喃喃说道,他正担忧地朝着走廊前方皱眉,明显已经在想象跟银蟾女王见面的情景。“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耗子。”
“你们两个安静。”仪景公主的语气虽然严厉,却跟她的哥哥一样心不在焉。“我在思考。”
令公鬼回头看着那猫儿,直到卫兵带着他转过一个弯,挡住了它。如果这里有许多猫,会令他觉得好过一点,尽管那意味着耗子,但至少会令这个地方有一点普通之处。
孙立带着众人转了无数个弯,令公鬼没几次之后就在这深宫重阁之中失去了方向感。终于,年轻的军校在一对高大的双门前停下了脚步。这对门是黑色的木门,闪着丰润的光泽,跟刚才经过的某些门相比不算非常豪华,不过仍然雕刻了一行行精细的金龙图案。门的两边各站着一个穿制服的仆人。
“至少不是正殿。”丙火王子的笑声显得不太稳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娘在这里把人送上断头台。”可他却说得好像他认为银蟾女王很可能会开一个先例似的。
孙立伸手要收走令公鬼的宝剑,但仪景公主上前阻止了。“他是我的客人,根据习惯和律法,王族的客人即使是觐见我的娘时也可以佩戴武器。难道你要否认我说过他是我的客人的话吗?”
孙立犹豫了,跟她对视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公主殿下。”他后退了一步。仪景公主朝令公鬼露出微笑,可是只持续了一会儿,便听到孙立命令道:“近侍亲兵跟我进来。请宣布仪景公主殿下和丙火王子殿下求见,”他对门口的仆人说道,“还有卫兵副官孙立应银蟾女王陛下的命令押送闯入者求见。”仪景公主对孙立怒目而视,但大门已经打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宣布来者身份。
仪景公主略略招手叫令公鬼紧跟着自己,然后昂首挺胸庄严地走进大门。丙火王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大步跟在她的身侧,整整齐齐地保留着一步的距离。令公鬼跟在他们后面,不太确定该怎么走,于是与丙火王子持平跟在了仪景公主的另一侧。孙立带着十个卫兵,紧紧跟着令公鬼。大门静静地在他们身后关上。
仪景公主忽然屈膝,同时弯腰并双手张开裙摆行礼。令公鬼一愣,赶紧模仿丙火王子和其他人的动作,笨拙的学了好几次才算有点样子。双膝跪下,以头触地,然后低头,身体前倾,把右手手指压在大理石地板上,左手放在剑柄上。丙火王子没有佩长剑,他的左手以同样的方式放在短剑上。
令公鬼刚刚开始庆幸自己终于做对,就发现孙立虽然低着头,头盔脸罩下的眼睛却斜过来怒视着他。令公鬼不禁为难,难道我应该行别的礼?他忽然觉得一肚子火,根本没有人教过他,孙立怎么能指望他知道该怎么做呢?还有,为什么要害怕这些卫兵?他没有做错事,有什么好怕的。他也明白自己的恐惧不是孙立的错,但他就是生孙立的气。
所有人都原地不动,就像等待春天消融的冰雪。令公鬼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便利用这个空档观察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他一直低着头,只是略略转动到可以看见的角度。孙立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令公鬼决定不去理他。
这是一个方形的房间,大小跟大顺发客栈的大堂差不多,墙壁上镶着纯白色的石块,上面雕刻着狩猎场景的浮雕。浮雕之间有挂着画,上面画着精美的图案,有明亮的鲜花和羽色艳丽的喜鹊,只有两幅除外。那两幅画挂在房间正面的墙上,画面上的图案是玄都的神兽帝江,大小比人还高,站在鲜红的国土之上。两张长画之间是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张雕花磨光的王座,银蟾女王就坐在上面。
一个精壮的汉子笔直地站在银蟾女王的右侧,他没有戴头盔,穿着银蟾女王卫兵的红色制服,披风的肩膀上有四个金色绳结,雪白的袖口上环着数道金色宽带。他的两鬓已经斑白,但仍然强壮如牛,像岩石一般不可动摇。令公鬼暗暗想,这一定就是那个大司马吕志真了。
王座后的另一边,一个穿着深绿色丝衣的女人坐在一张矮凳上,正在用深色、几乎是黑色的羊毛编织着什么。起初,她的编织活计让令公鬼以为她是个老妇人,再看清楚一点后,他发现自己看不出她的年纪。年轻,老迈,他不知道。她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手里的编织针和毛线上,好像离她不到一个手臂之外的银蟾女王不存在似的。她是一个艳丽的女人,表面平静,然而她的专注之中带着某种可怕的情绪。房间里静悄悄,只有她的编织针喀哒作响。
虽然令公鬼想看遍房间里的所有东西,目光却不停地回到王座上头戴翼善冠的女人身上。王冠上,精致的牡丹图案微微闪光。是玄都的牡丹王冠。银蟾女王穿着红白两色的丝质裙子,披着一件红色的长披肩,披肩上的神兽帝江沿着披肩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