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寒意尚浓,大娟还是掀开头罩,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把头发拉到胸前。上次见她时,她还是散发过肩,一如黑色波浪,只是以一根红色缎带扎住,露出脸庞;而现在在他眼前展现的,却是一根长长的辫子。
令公鬼盯着这条辫子看了半天,像是在看一条毒蛇,然后偷偷瞥了一眼百子千孙根它还是孤零零的竖立在场子里,等待着明天的到来。明天上午,所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的未婚女孩都会在百子千孙根下跳竹竿舞。
令公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怎的,他从没想过大娟会和他同时到达谈婚论嫁的年纪。
“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令公鬼轻轻地说,“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要成亲了。起码不是马上就成亲。”
“当然不。话说回来,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成亲。”
令公鬼眨了眨眼,问道:“永远?我知道禁魇婆倒是很少有成亲的,可是你好像不是……”
“其实吧,禁魇婆一直在教我。”女孩说,“她们说我有那种天赋,我能学会风占。也许你听说的是,可能每个禁魇婆都说自己能风占,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都会。但我能学会,我一定可以。”
“禁魇婆!”令公鬼突然神经质地哈哈大笑,没有注意到女孩眼光中闪烁着的怒气。“禁魇婆在这里起码还会再当个五十年的禁魇婆,或许更久,你这辈子都要当她的学徒?你能熬那么久吗?”
“这可不一定,要知道外边还有好多村子,”她愤怒地回答,“我听禁魇婆说三湾渡口北边的村子总是从外面找人来当禁魇婆,他们认为这样可以防止如果是他们本村的禁魇婆对某些人偏心。”
这下可不好笑了,令公鬼苦着苦说道:“红河谷外边?那我不就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你不是挺喜欢这样么?这几年你什么时候表现出过还在乎我的样子?从没人离开过红河谷,”他继续往下讲,“可能有几个三湾渡口的人出去过,但他们本来就古里古怪的,一点也不像红河谷人。”
大娟恼怒地叹了口气:“好吧,可能我本身也就挺古怪的。也可能是我想出去看看那些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地方。难道你就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就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就这么安心在这沟沟里呆一辈子?”
“我当然想过,有时我也做做这样的白日梦。但起码我知道梦境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知道?”
女孩怒不可遏,一下子扭过身去。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说我自己。大娟?”
只见女孩把披风猛地一拉,裹住自己,就像竖起刺进行防御的刺猬,把令公鬼隔在外边,然后僵直地走到几步之外。令公鬼又拙嘴本肋不知当作何讲。
是啊,这可让如何解释呢?女孩这样断章取义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她目前的情绪来看,一个失言就会使整个形势更恶化,而且根据经验来看,无论令公鬼说什么,都讨不了任何好处可是不说情势又不得好转。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子恒和马鸣走回来了,大娟理也不理他们。两人便瞻前顾后地看看她,然后挨到令公鬼身边。
“纯熙也给了马鸣一枚银锞子,”子恒道,“就跟咱们的一模一样。”他停了一下,又加了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他也看到那个骑士了。”
“什么?他真看见了?在哪里?”令公鬼急切地问,“具本是什么时候?还有别的人看到么?你有没有告诉别人?”
马鸣被这连串的问题给部蒙了,只得作了个让他慢慢说的手势,表示招架不住。
“昨天黄昏,我看到他在村子边上盯着铁匠铺看。他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就告诉了老猫叔,可是当他抬头时那人早就不见了。老猫叔说我只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子,可是后来我们出去砍柴以及整理工具时,他都随身带着铺里最大的铁锤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老猫叔这样,所以这事肯定不一般。”
“这么说起来,他是相信你的话了。”令公鬼说。
马鸣摇头晃脑不置可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问他如果我只是看到了影子,那他为什么还要带着个大铁锤出门,他只是说什么现在狼群越来越大胆了,都敢进村子里来了。可能他以为我只是看到了一匹狼,但他应该知道,即使是在黄昏,一匹狼和一个骑马的人的区分只怕没有人分不清楚。我难道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那可是我亲眼所见。”
“嗯,我相信你。”令公鬼道,“因为不只是你,我也看到他了。”马鸣满意地嗯了一声,好像之前还不能确信令公鬼会相信他似的。
“什么人?什么大锤?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大娟突然质问道。
这声音吓了他们一跳,令公鬼真希望自己刚才说得小声点。要是他知道大娟在一旁听,他会尽量避开这些话题。子恒和马鸣却变得自鸣得意起来,就像所以喜欢在女孩面前显摆的傻小子一样,他俩争先恐后地告诉她关于那个黑袍骑士的事,只有令公鬼一人保持沉默。他猜得出那两个家伙说完后大娟会有什么反应。
禁魇婆真说对了,当这两人你争我抢起说完,大娟鼻孔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