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一千里,初家军正在举行火葬。
今日是阿爹出殡的日子,我特意嘱咐了顾大哥,阿爹生前说他日后要是死了,烧成灰,撒在草原上就行。
阿爹戍边半辈子了,对草原有感情,所以死了也会想留在草原。
我当时却是和阿爹不一样的想法,我想着死后要回江南,那里是我们一家人真正的故乡,我自记事后不久,就去了边塞,快要忘记江南的样子了。
所以我拼了命也要踏进玉门关,所以即使后面被利用进了天牢,我依旧对带我回江南的柳盈盈,心存一丝感激。
毕竟,若不是她,我真的,会死在半路上。
草原上没有火葬的习俗,但我与阿爹都是汉人,举行火葬也算是合情合理。
负责点火的军士已经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时此刻哭得像是个孩子。
“将军,小姐,一路走好!”
那军士走向了点火台,被柴火包围的木台子上,是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火把一碰到柴火,就烧了起来,不过片刻,熊熊的烈火就将木台子层层包围。
塞外的风裹着黄沙,不一会儿,那火苗就窜得震天高。
我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心想那日天牢的火,好像与这差不多。
都是烧了人,都是一样的大,一样的热,可又好像只有这火,才能带给你重生。
伤春悲秋实在不是时候,我强压下内心的悲痛,抹了把眼角的泪,转头牵了匹快马,朝草原深处去了。
想必战无不胜的初家军,将军和少将军双双殒命的消息,早已传了开来。
从此,世上再无初晚,只有初若一。
……
伏击阿爹的是一支草原部落,叫苏尼特,来自蒙古腹地。
初家军从未与苏尼特打过战,即使各为其主,也不至于让一支草原深处的部队远赴千里,来打名声赫赫的初家军。
能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又畅通无阻地来到初家军的面前,只有可能是草原其他部落,与他们达成了协议。
说不定,朝廷之中也有里应外合之人。
不然绝不会阿爹刚死,皇帝就下旨与苏尼特和亲。
军中说不定也有叛徒,不然他们又如何得知阿爹那日的行踪?
那日我与阿爹约好,一起去阿娘的墓前。
阿爹将阿娘葬在了玉门关外百里处,一座雪山下,那个地方只有我与阿爹,还有几个亲信知晓。
那日我本来是要与阿爹一同去的,可不知怎么突然生病了,发了高烧,只能留在帐中。
阿爹说明日就要回京了,他想将阿娘的骨灰带回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草原上,所以把我托付给了顾大哥,就独自一人去取阿娘的骨灰。
可就是那日,阿爹在途中遭遇了苏尼特的伏击,中箭而亡。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阿爹死前的样子。
那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像一条孤魂野鬼般,被丢在了沙漠里,手上死死地抱着阿娘的骨灰,那骨灰盒被一箭射穿,全部撒了开来。
阿娘的骨灰随风飘走了,阿爹也死了,我受不了刺激,从马背上重重地跌了下来,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三天。
军中将士等了我三天,想等我醒了,主持阿爹的葬礼。
可他们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我也死了的消息。
……
凭着前世的记忆,这次我行了一个时辰就找到了苏尼特部落的驻地。
前世我可是找了三个时辰,才凭借着沙漠里细微的痕迹,成功追踪到了他们的位置。
苏尼特是草原里最神秘的部落,我与阿爹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亦不知他们的作战习惯。
前世为了能成功击杀苏尼特首领,我硬是在营帐外观察了四个时辰。
直到夜色下来,确认那首领在主帐中,我才先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换上他们的衣服,乘乱骑马冲了进去,大喊着帐外敌军来袭!
我学过草原的语言,苏尼特人讲话我也听到过,这句帐外敌军来袭,我记得很清楚。
他们听到自己的语言,自然以为是自己人。
粮草被烧加敌军偷袭,足够令他们方寸大乱,而我说了帐外,他们定然将兵力集中在营帐外围,断不会想到,营地内,已经闯入了一个外人。
此时我便冲进主帐,趁其不备,一箭射死首领。
原本射死他以后我也没想能活着走出营帐,同归于尽本来就是在我计划之内。
可没想到那个首领喝得酩酊大醉,根本醒不过来。
如此大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于是我朝他射了那淬毒的毒箭,送这个杀人凶手,上了西天。
而放火主帐,也不过是为了能顺利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