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她就没想过,这样一来,子留轻而易举就成了教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她就没对子留起过疑心?”
代徕低笑:“此时此处,你们又如何能明白彼时彼处米辛玖内心所想?若你离权力的最高处仅有一步之遥,只要再狠下一点心,便能拥有一切,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这滋味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
周延之也听明白了几分,轻声道:“只怕他们二人后来就反目成仇了吧?”
“反目成仇?不是。”代徕摇头,“只怕在子留心底,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算计米辛玖,他们两人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盟友。子留手脚不干净,米辛玖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她从当上教主开始,便有意限制子留,只是......”
江夜筝问道:“因为子留会离魂之术?”
“不,不止。他后来给米辛玖下了毒。”
江夜筝愣了一下,连代徕都对自己的用毒术颇为自负,那坐上教主之位的阿米于施毒一途只会更高明。而她居然被子留下了毒?
江夜筝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阿米来找她时所说的话:
“乔小姐,我生病啦,被人下了毒,这世上没有解药,只能挨一日是一日。”
周延之不明就里,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是什么毒物如此厉害么?”
代徕这个久经风霜的老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竟然打了个寒颤:“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只知道它能将人变成鬼,中了那毒必死无疑,或迟或早罢了。要知道,连子留对那种毒都极为谨慎,绝不轻易使用。你看,如今天下近半数人都听说过失魂症,可有几个知晓米辛玖中的什么毒呢?”
听代徕这般说,江夜筝只觉寒意刺骨,以子留的恶毒和扭曲,她简直不敢想阿米遭受了什么。
周延之认真思索后才开口:“如此一来,所谓的五毒内乱、教主叛教应该就是子留的手笔了。”
代徕冷笑:“他引发了五毒内乱,他叛教做了教主,如此一说倒也不算错。”
接着,老人转向江夜筝:“周夫人,这些东西都是米辛玖教主的信物,你何时见过她?她怎么样了?”
江夜筝道:“我也只见过她那一次,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她...很不好,很不好,匆匆将东西留给我,嘱托我将来一定要去一趟五毒,帮她了却心中夙愿。只有那一次,之后再未有任何音讯。”
听了这话,代徕缓缓垂下头,不知想了什么。忽地一拍大腿,抬起头来,声音又高了起来:“即是如此,那你便是米辛玖教主留下的破局之人,我除了鼎力相助,也别五他法了!”
大约是米辛玖的存在让代徕彻底卸下心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有关五毒之事细细相告,又与江夜筝、周延之二人盘算筹划了半夜,直至黎明将近,雨声渐止住,他才将江夜筝一干人送出门口。
临走前,江夜筝回头对代徕道:“代长老,我们等着您的好消息。”
熬了一夜的小老头此刻目光依然敏锐,他挑起眉毛向江夜筝点点头。
代徕的儿子代阵本打算送他们下山,被周延之拦住了。
“你们一家本就需得谨慎,不必相送,露了形迹反为不美。再说,我来的时候已经看明白下山的路了,咱们就此别过。代阵大哥,保重。”周延之道。
于是,四人趁着天色未明,沿着崎岖山路往下走。待要到山脚处,周延之忽然说有事,然安隐金苓稍后片刻,将江夜筝唤到一旁。
“又怎么了?”江夜筝问道。
周延之单刀直入:“子留是谁?你认识他?”
江夜筝看着周延之,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周延之是个机敏之人,方才除了代徕所述五毒秘辛,他也从代徕与江夜筝的你问我答之间揣摩出了几分言外之意,尤其是当代徕说到子留是个“小白脸”时,周延之本能地警觉起来。
江夜筝执意离开相聚没几年的父母,孤身犯险来到五毒的目的也呼之欲出,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而现在,江夜筝的沉默几乎等同于告诉周延之,她跟子留之间不单单是米辛玖这一件事。
“你要杀他。”周延之几乎可以确定。
此刻山中夜雨将停未停,水雾缭绕,竹枝低又复举,山色晦暗不明。雨雾迷茫之中,周延之依稀看到江夜筝秀丽的脸庞和她脸上无可动摇的坚定。
她开口说话了,只有那轻而细的声音能让人隐约回想起当年江东烟柳画桥深处那个少女。
“嗯,我必亲手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