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十四年甫一开春便很是不太平。上元刚过去没几日,西北便不时传来匈奴人不断派出小股势力骚扰延州驻军的信儿,好在经略大人樊云起坐镇延州数十年,自有手段弹压。与此同时,北边日子也不好过,骱人多年来对本朝虎视眈眈,纵然有幽州重镇将其拒之于外,但其对中原的垂涎未曾有一日消减。
相较之下,中原腹地乃至江南,似乎并未受边境紧张情形的影响,依旧在柳丝摇曳中迎来了春日。
又是一年扶稷山庄试炼的日子,这几年,无论外界何等风云变幻,扶稷山庄依然稳坐江东,陆续有新弟子入门。
陆绣绣作为周智迁的亲传弟子,少不了前去帮忙。她早早起床收拾好,约了曹珍一同前往练武场。
今年依旧是周庄主、周智迁师叔以及陈丹师叔三人收亲传弟子,陆绣绣挽着曹珍,看着练武场上众多弟子稚嫩青涩的脸庞,不由得陷入回忆之中,当年,他们那一代聚集于此参加试炼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
曹珍伸长脖子张望了许久,忽然颇为惊喜地拍打陆绣绣:“快看那个小姑娘!”
陆绣绣顺着曹珍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人堆里站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抱着木剑,一脸怯色。
曹珍附在绣绣耳边:“像不像乔师姐?”
“还真...”陆绣绣刚张嘴,瞥了一眼站在她俩身边的唐显,便住了口,向曹珍使了个眼色。对方心下明了,也闭紧嘴巴。
唐显在一旁早就听到两个女孩子小声八卦,他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从三年前起,“乔君”俨然成了扶稷山庄的禁语,大家都知道有这个人,却又都不愿,或者不敢提起。
不过想来乔君也是不稀罕的,毕竟她早就不是乔君,而是寻回了身份的无虑城大小姐,被江照和独孤月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当年武林大会,唐显作为大弟子留守山庄,却怎么也没想到周延之率领一行人垂头丧气回到江东时,带回来的竟全是消息。
那次豫州之行,居然丢了两个山庄里的女孩子。若说乔君还算有迹可循,汪若华的失踪则令人匪夷所思。更令人意外的是,素来机敏的周延之对汪若华的失踪也毫无头绪。
这把周智远气得不轻,他对这个儿子向来温和,但也一直严厉管教。此次出远门,走失了两个女弟子,哪怕乔君的离去实非他人所能掌控,而在汪若华失踪这件事上,作为带头的周延之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出一趟远门就闹出这样多的事端,将来又该如何将扶稷山庄担于一肩之上?
就这样,丢了老婆的周延之刚一进家门,便挨了父亲的家法伺候。安隐等众多弟子为其求情,也始终没有帮周延之躲过这顿罚。
动手的就是周庄主本人,唐显在一旁看着棍棒一下下打在周延之背上,心中唏嘘不已。从自己十岁入门到现在,何曾看过周延之受这样重的惩罚?
而沈娴在一旁早就红了眼圈,转过头不忍再看。
她就知道,她早就猜到了,那个姑娘果然不是儿子的良配。
这顿打挨下来,周延之足有半个月没下的了床。在他养伤期间,乔君在豫州失踪的事也早就在山庄众人间传开了。
周智远无心管这些闲言碎语,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周延之回家后便将乔君之事细诉于他。“乔君”,或者说江夜筝这离奇曲折的身世也令这个见多识广的汉子十分震惊。
就在周延之养伤期间,他的父亲亲自动身去了淮河边,与无虑城主江照见了一面。这两位既是当世大侠,又是莫名结了亲家的父亲到底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等到半个月后周智远回到扶稷山庄时,周延之刚能下地行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强撑着去拜见了父亲,却得到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答案。
“江小姐是不可能回来的。”周智远看着大病初愈的儿子,他本就苍白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更是褪尽了血色,“江城主已经跟我把诸事都说明白了。”
话到这里,周智远不由得再次感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究竟是怎样的孽缘,才会让这两个本不应该、也最不应该走到一处的年轻人结为了夫妇?
周延之梗着脖子低声道:“父亲,怎么就说明白了呢?儿子不懂。”
周智远再度暗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周延之面前,严厉地道:“延之,江小姐是被恶人下了蛊失去记忆后送到咱们家,说白了,她并不是乔君。既然她不是乔君,那所谓的婚约也自然不复存在,既然如此,咱们又有什么理由留住她?”
“可是--”周延之努力地想要争辩,却被他父亲做了个手势止住了。
“就算江家没那么坚决,我也不会同意江小姐再回来。”周智远道,“无虑城和扶稷山庄之间最好的关系便是没有关系。延之,你想明白,小事上我与你娘亲纵容你几分也无妨,但大事上,无论是谁,皆不能越过山庄的安危得失只图自己痛快,别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