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着母亲的脸消失在白色的水幕之后,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我的全身将我向后拖拽,我甚至来不及将悬在半空的那只手缩回来重新抓住绳索,便被那强大的力量带走了。
我本能得张嘴呼救,却无法阻止冰冷的海水疯狂地往我肺腑里灌,我在乱流中旋转、冲撞,本能地做着毫无意义地挣扎,紧接着,大概是头部撞上了船体,我清楚地听到一声闷响,那声音像是从脑子里传来的,可我却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感觉都没了,没有恐惧,也没有疼痛,只剩下脑中的一片空白和宁静。
眼前的海水被染出一抹抹长长的鲜红,很快我的身体便失去了力量,意识也随着这血色一点点流逝掉了,一切仿佛都在跟着心跳的速度放缓。
我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向着漆黑的海底坠落,在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我看见光的尽头闯入了母亲的影子,她正拼命的游动着,嘴里似乎还在喊叫着什么。
她一定是在寻我吧?
我好想告诉她,对不起。
落水后的次日晚,我在北望峡谷外退潮的沙滩上被同村的渔民发现。
当我苏醒时,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房间,床前陪伴着的除了爷爷,还有满屋的乡里乡亲。他们打量着我,不同的眼神里包含着不同的东西,有的好奇、有的怀疑、但更多的是担忧和戒备。
没有人能解释,十岁的我是怎样一个人返回日月岛的,包括我自己。
我并未告诉他们吉星号在北溟所遭遇的强大风暴或者任何与我坠海有关的事,好像只要我不说出来,这一切可能就真的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境似的。
所以到后来我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于是,我像往常每次等待父母返航时一样没日没夜的蹲守在码头旁的观潮山上。
观潮山的半山腰隐藏着一个十几米长的曲折山洞,越往里走空间越宽敞,尽头有一个出口,开在朝向海面的一侧,那里悬着一方卡在半山腰的巨石,坐在上头可以俯瞰整个码头和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更为神奇的是,在山洞的石壁上有一副斑驳的画像,经过岁月的风干,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大致还能看出是一个银发碧眼的白衣仙人,因为与爷爷故事里的大鱼仙子一样有着银青色的头发和青碧色的眼睛,所以我便将它默认为海神的画像,常常会对着它自言自语,讲出自己的心事和愿望。
这里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空间,让我感到舒适而安全,每当父母远洋的时候,我就是在这吹着海风数着千帆过尽,在一寸寸闪动的波光之间搜寻着那艘熟悉的帆船的影子。
就像走路一定要先迈左脚一样,我总觉得每一次父母平安返航都是因为我在观潮山上等待似的,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每天日出之前,我会准备好食物和水,早早来到观潮山,我小心翼翼地铺好草席,将水和食物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和位置摆放在上面,一切都尽量严格地按照过往在这里等待时习惯的样子。
这方小小的天地帮助我躲避了村子里那些总是想方设法从我口中探听真相的好奇之人,也成全了我心中某种神圣不可违背的规律感。
就这样,我用一种拙劣的毫无道理可讲的方式,在无助中寻找到了些许心安。
更何况,这里还有海神像的庇佑,我的愿望应该会实现的吧?
一天…两天…三天…
日子不断的循环重复,时间像是丢下了我自顾自地往前走。
渐渐地,村里的人们开始不再询问,当然,除了王二狗和大福小福的家人,还有我那虽然从不提起却在一直等着我主动开口的爷爷。
直到,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