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把柳翠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
一路上,柳翠就差把“等我回家就挨个收拾你们”几个大字写在脸上,眼下更是还没进柳家大门,便迫不及待甩脸子。
许念非但不气,反而隐隐兴奋起来。
“柳翠没说错,搬行李有啥费劲的!”她大声嚷嚷:“都别闲着,过来搬行李!”
她叉着腰指挥:“你们兄弟仨负责所有包袱、锅碗瓢盆,小雨桃花叶香看着孩子。”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
柳翠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婆婆脑子进水了?怎么会附和她的话!
正惊诧,就听许念又操着大嗓门嚷嚷:“柳翠,你来搬口粮。”
柳翠:“?”
许念冲她招手,笑眯眯地很亲昵,“家里的粮食我可不放心别人碰。翠儿,我只信你,快来搬吧。”
柳翠秒变脸,咬牙切齿心道:老婆子果然没憋好屁!
都回娘家了,她才不会忍!
当即一叉腰,对着老婆子大吼:“要搬你自己搬,我不搬!我搬不动!”
“哎哟,又不是七老八十,这点东西都搬不动呀?在家什么都能干,到了娘家就变娇气了?装的吧?”许念咂嘴,把柳翠的刻薄样学了个十成十,一字不落地还回去。
柳翠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呼吸粗重,“你、你这个——”
“小妹,别这样。”
柳龙媳妇萧氏忙拉住她,“大娘是长辈,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跟她大呼小叫。传出去,让人笑话。好了好了,先进屋,行李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半哄半推地将柳翠带走。
许念笑哼了声。
想给她下马威?做梦!
她转头坐在驴车上。
手向后一撑,冷不丁摸到个又凉又硬的圆柱体,触感十分奇怪。
她回头,发现手正巧落在柳龙所说的货物上方,想到他之前的紧张样儿,许念心虚地凑过去看——没给弄坏吧?
却不想!
只看一眼,差点没给她吓趴下!
手掌方才落下的地方,厚厚的草席下,竟是一截人的小腿!
细瘦幼嫩,颜色发青且僵硬,显然死了很久。
许念后背唰唰冒冷汗,小腿肚发颤。
柳龙的驴车装着死尸!
这几天,她和几个孩子,竟然一直跟幼童尸体坐在一起!
“大娘。”
一道女声打断许念的思绪,抬头一看,是萧氏。
许念忙将草席扯好盖严实,起身挡在驴车前。
“我喊了人来帮忙搬——欸?”萧氏走近,疑惑地打量,“大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被五妹气坏了?”
许念心不在焉地摆手。
萧氏:“您千万别忍着,五妹的倔脾气我都知道,您越忍着,她越蹬鼻子上脸。”
许念回过神,去看萧氏。
她还在说:“五妹是媳妇,您是婆婆,教训她几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大娘,您别觉得这是她的娘家,您就得忍让退步,我们夫妻是她的娘家人不假,但都是帮理不帮亲,绝对不会偏向柳翠。”
萧氏的声音和神色都很温柔,但嘴角无意识地翘起,暴露了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
许念一时心情复杂。
联想到柳翠雄赳赳气昂昂回娘家的架势,突然有点为她感到悲哀——柳翠想借娘家的势教训人、上嘴脸的愿望,怕是不能成真了。
“对了大娘,这两袋口粮让人放到您屋里去?”萧氏想起正事。
许念:“行。”她顿了下,试探道:“那驴车……”
“柳龙会收拾的,用不着咱们操心。”萧氏笑吟吟的,“走,咱们进屋。”
许念跟着上台阶,进了门到拐角处,忍不住往回看——
柳龙已经走到驴车旁,却不是拽着缰绳掉头,而是跳上去坐好,挥舞着鞭子赶车往外去了。
送货!
两个大字在许念的脑海闪过。
幼童的尸体就是柳龙口中的货物,看他的熟稔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做。
她不寒而栗,完全没心思跟萧氏寒暄,借口疲累回了柳家准备的房间。
一个不算宽敞的杂物房,清走东西,自南向北的大通铺露出来,中间挂上一张布帘,分隔男女。
老大四口在隔壁屋,这里属于许念和二房、三房。
夜里较白天凉爽许多,可躺在炕上,她怎么都睡不着。
乱世法度荒废,百姓生存不易,为了求生降低底线无可厚非,可柳龙长时间从事这样的买卖,实在太阴险、太可怕!
尸体是正常死亡,还是有些人为牟利而下杀手?又或者主顾要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