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卖鲷鱼烧的小摊。夏油杰要了抹茶和红豆馅的各一个,想从钱包里摸点零钱,忽然被直哉拿胳膊肘捣了一下。
“这个大叔,之前有见过。”她说得很小声。
夏油杰瞧了几眼,专心搅着面糊的店主竟然真的有些眼熟。
“啊,好像是在名古屋……”
春假在名古屋的温泉旅馆附近闲逛时,应该的确见过对方。当时大叔见他们俩是学生年纪,向他们吹嘘自己的女儿就是吃鲷鱼烧考上京都大学医学部的。夏油杰再度仔细看了看摊子,相同的位置贴着印象中那张扎辫子的小女孩照片,跟三年前一样被锅气熏得发黄,泛着油腻腻的光泽。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明白写着“果然是他”。
坐在街边长椅上吃着鲷鱼烧,不知不觉又像男朋友一样多嘴起来:“怎么还是要剩下最后一截尾巴啊。”
“关你什么事?前男友就是擤过的鼻涕纸,在垃圾桶乖乖呆着就行。”
“说得真过分,但是好怀念。”
“你请客的目的就是想看我刚吃完马上吐出来吗?”
“抱歉。”
“……是为了女儿搬来京都的吧,那个大叔。”直哉看着脚边的厕纸,歪了歪头。“你说,是不是有了小孩就会开启新生活?”
“也许吧。顺带一提,我现在有两个女儿,很可爱。”
“那又怎样?我有儿子。”
“这算是性别歧视级别的暴言了。”
“那我更正发言,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我的是双胞胎哦。”
“哼,我的是龙凤胎。”
“真的假的?”
“假的。”
“确认一下,和我一样也是收养的吧?”
“亲生的倒也有过。”
“诶?”
“不过很快就没有了。你知道小孩在肚子里八周会长出手臂,到了第九周就能长到葡萄大小吗?超声波成像拍出来好像在游着泳朝我招手一样。没想到半夜起来上厕所,冲水前一看。咦,怎么好多血?就这样非常普通地流产了。”
把鲷鱼烧往嘴里送的动作不由得停住了,他的手就这么僵在那里。
和谁的孩子?夏油杰拼命控制内心不断膨胀的疑问。会是和哪个男人呢?事故发生那天她是不是喝醉了,有没有接吻?有没有在大街上手拉手,脸贴着脸没完没了地说笑,像自己和她第一次从学校偷溜出去买酒那样?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流了血。那时她一定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什么感觉,一点也不痛。我还奇怪呢,怎么搞的,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呀。”直哉说,“第二天去医院,发现胎心停跳了,于是做了好多轮检查。然后,被告知我是染色体易位携带者。”
“染色体易位……”
“染色体没有待在正确的位置上,就像做饭时匆忙收拾结果把酱油瓶和味淋的盖子搞反了。”
“酱油的盖子……”
“我这种属于平衡性易位,也就是说遗传物质的数量是对的,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所以啊,并没有导致病变,也就一直不知道。”
“……”
“部分易位携带者习惯性流产的概率要远远高于普通人。像我这样的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小孩吧,侥幸怀上了到最后也会没有的。”
“……”
“当时确认怀孕了以后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想没关系,我还是会生下来的。生下来,抚养大。啊啊,我要做妈妈了。其实根本无所谓啊,完全没必要和你说。这个宝宝是我的,就只是我的。打算怎么培养都可以,我才不需要男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再说那个时候你都已经叛逃了,要是长大以后发觉生父是污点人士,恐怕小孩也会感到为难的。”
“那现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告诉我……”
直哉目视前方,脸上洋溢着奇妙的光彩。
“因为要报你一声不吭甩掉我的仇。”
“……抱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好。
“我不想听这句。”
“对不起。”
“也不是让你把抱歉改成对不起。”
“那——接下来怎么办?”夏油杰想的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和你有关系吗?已经够了,不需要你了。”她扭头看他,“已经不需要你了。”
然后直哉露出了重逢后的第一个笑容。
“心情真畅快!”
她说完,提起手边的厕纸就走掉了,离开的时候还哼着歌。不知留下一包纸是为了腾出右手来戒备他,又或者是单纯忘记了。
大叔仍然在向路人兜售着鲷鱼烧,然而街道显得如此寂静。夏油杰抱着厕纸走在回去的路上,感觉好像一个被大雪围困,无望地等待着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