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他母亲的缩小翻版,黑头发单眼皮,微微翘起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而他们的女儿莉娅看上去则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她有着跟她父亲一样海蓝色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肉嘟嘟的脸颊,笑起来简直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
身边有不少朋友跟她开玩笑,他们一家人这泾渭分明的东西方长相,简直就是中美建交的代言人。
“真是好孩子,但是妈妈很快就能把饭做好啦,你先跟爸爸和妹妹一起看电视吧。”陆苇笑着对儿子说。
吉牧扭捏了片刻,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
“电视里在放一些可怕的东西……”他支支吾吾地说,有些胆怯地朝客厅的方向看去,“说外面有个坏人在杀人,我不敢看了……”
“什么?”陆苇的笑容僵在脸上,大步冲到客厅里。
电视里在播报着当日新闻,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抑扬顿挫,但仍旧无法抵消掉新闻内容本身的阴冷与恐怖:
“昨日警方在蓝岭森林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该男子与三年前的‘蓝岭杀人魔’康月苍谋害的死者们死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康月苍目前服刑于范州市白桥女子监狱,并且将于今年7月20日执行死刑。据本台消息,警方已经鉴定出死者身份,并开始立案调查本案凶手。时隔三年,‘蓝岭杀人魔’为何又重新浮现?在被抓获之前是否还会有更多受害人?范州市警方能否……”
陆苇将电视关掉。
“我的天呐迈特!”她冲着丈夫怒吼道,“How could you let the kids watch these(你怎么能让孩子们看这种新闻)?!”没等丈夫回答,她迅速蹲在吉牧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哦我的吉米(注:吉牧的小名),你肯定被吓坏了吧?”
“是啊,我都不敢出门找朋友们玩了。”吉牧抓着衣服袖子,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他刚看到了电视里播放的蓝岭森林的萧条氛围,尽管年幼的他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隐隐之间也能明白,童话书里那些无恶不作的魔鬼与巫婆,是真实存在在他身边的世界的,“我都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我感觉我被坏人包围着……”
“我的宝贝……”陆苇心疼地把儿子搂进怀里,在他耳边安慰道,“不要害怕,妈妈永远会保护你的,有妈妈在身边,没有任何坏人会靠近你。”
又过了十几分钟,吉牧才终于放下心来,陆苇说服了他坏人正在很远的地方干坏事,警察叔叔则会在他干下一件坏事之前抓住他,并把他关在层层牢房之后,他的魔爪则永远都不会伸向吉牧。待到吉牧重又回到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样子跑到庭院里玩耍时,陆苇狠狠瞪了迈特一眼,没搭理他的道歉,一甩脑袋回到厨房里。
她又想抽烟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胸口又涌现出先前那种非常不安的预感,仿佛胸脯里面骤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缓慢而用力地捏住她的心脏和喉咙,叫她喘不上气来。这种感觉一整天都缠着她,但是在看到蓝岭杀人案的新闻时猛烈地加剧。窗外的天空好像在这一刻坠入了深沉的暗色里,而这种暗色不断收缩,收缩,最终收缩到只能容下陆苇一具孤零零的躯壳。
就在此刻,刺耳的门铃扎破了沉甸甸的夜色,在她的耳边震耳欲聋。
她拖着步子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有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她打开门,手却不知道为什么颤抖了。
“请问是陆苇女士吗?”
“是我。”
“你好,我是来自范州市公安总局的黄宇斌,非常抱歉带着噩耗来拜访您。”中年男人沉声说,“我们找到了你的弟弟于熙,很不幸,他是被人谋害的。”
陆苇感到一种灭顶的知觉,空气仿佛都被掠夺走了。咕咚一声,她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