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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月苍笑着看他，眼睛一眨一眨，可乐威士忌的味道她其实并不喜欢，但出于天知道什么原因，她想在于熙面前展现出来的，是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一面。她展现出来的康月苍，不会在做任何事之前都瞻前顾后，而是热情，洒脱，大气，不羁，是所有她想成为的她所羡慕的形象。她在心里想着，跟他在一起，我可以成为最好的我自己。
余下的夜晚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模糊不清，几乎像是一场浮华的宴会，纸醉金迷，在微醺的状态下一切都变得很缓慢，音浪缓慢地袭来，年轻的□□们缓慢地移动，笑容很缓慢，触摸很缓慢，心动也很缓慢。康月苍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紧紧束缚着她的不可名谓的东西如同抽丝剥茧般从她的灵魂里褪去，那些矜持的语言，内敛的情绪，浸润在诗意里的古朴腐朽的举手抬足，全都在于熙深情的瞩目里消散得一干二净，她觉得自己被看干净了，灵魂里的东西无处可藏，她整个人都是他的，由内而外一切的一切。
连亲吻都是缓慢的。
她在他的舌尖尝到威士忌苦涩的味道，转了几圈淌进她的喉间，她仿佛觉得她的心脏就贴着他的，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两颗独立的心脏竟然同步地跃动着，她知道他也感受到了什么，因为当她抬眸望进他的眼底，那一汪深邃的海洋，她知道，在那一瞬间，他也是完全属于她的。
此时的威士忌是甜美的，醇厚的。
“你太美丽了。”于熙垂眸看她，眼里满是柔情，“你是我永远望而不得的维纳斯。”
“你已经得到我了。”康月苍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是什么催使她说的这句，她不知道。
“我简直不敢想象我有这么幸运。”他的怀抱是冬日里燃起的壁炉炉火，悠长的暖香。他整个身体包裹住了康月苍。
她应该感觉到危险的，应该警觉自己此刻是一只被蟒蛇缠住的猎物，应该察觉到自己必死的命运，和末日的深渊。
可是就像一切踏上遥远征程的探险者，那些穿山越岭奔赴未知理想的冒险家们，他们对于眼前隐隐绰绰的危险是熟视无睹的，他们只看得到远方的雪山和落日，满心承载的都是对未来美好的臆想，因为在这份美丽的期盼面前，所谓可能出现的危险都是必须下注的筹码。
“我永远是属于你的。”她喃喃道，亲吻上他的嘴唇。
三十二岁的康月苍恨自己。怎么会没有嗅到前路四伏的危机？怎么会信任这样唾手可得的多巴胺？怎么会相信由酒精催化出来的爱情的幻象？她应该更清楚的。那晚在他眼睛里闪烁的哪是什么爱意的光辉，不过是DJ台上刺眼的灯光投射进那双冷冰冰的眸子里罢了。他的怀抱哪有什么炽热的依恋，不过是舞池里摩肩接踵之间传递的来自无数人的热量罢了。他的吻哪有什么甜蜜的酒香，不过是浓烈的酒精混上香烟的臭味，极具目的性和侵略性地进攻了她的边界罢了。
可是二十岁的康月苍不知道。她是一个无知的探险者，她初次感受到爱情的火焰在内心里熊熊燃烧，她愿意为了这份炽烈的情感去奋力地奔跑，无止尽地追求，哪怕代价是引火自焚，在这烈焰里葬送自己的一切。
“遇见你，是种危险，在那个时间遇见，则是致命。”
这是王尔德身陷囹圄时为了他的爱人写下的。百年之后，康月苍在层层枷锁之下，喃喃念出同样痛苦的悲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