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团府邸后，祝昀急匆匆前往分队办公室寻找阿兰。
一路上，他还在回想着梁裕告诉他的事情，关于“月食之殇”和那所学校，关于姚霜的目的和她藏起来的秘密，他好像快要抓到什么，又好像还是陷在迷雾里，模糊不清。
谈话的最后，梁裕一直叮嘱祝昀，有姚霜的消息一定要尽快回报，因为她有可能掌握着“拿下津南的武器”。
“你知道金同寿为何至今一直不敢称帝，而是自称什么统御？他跟阑台宗可不是明面上那样，好到像穿一条裤子，他们双方之间，一定有什么要害我们还没发现。一旦找到，就可一击致命。如今这把刀，恐怕就藏在这个姚霜手中。”
祝昀终于跑回办公室，阿兰不在，他也不管什么合不合适，直接打开了阿兰的柜子。
还好，资料袋还在，封面标注了学校的名字——郦阳维君慈善小学。他迅速打开袋子，拿出文件翻阅起来。
跟姚霜的那一份一样，东西很少。但有当年“月食之殇”船难的一些报道，有些报刊有特殊消息渠道，还详细的列出了船上乘员的名单。只不过，对于那所学校，还是只有简单一句“郦阳维君慈善小学全体师生”。
祝昀仔细读完每一页纸，大概勾勒出一些当年的图景：
二十年前，著名外贸商、慈善家张维君宣布退休，由其子张思豪继承家业。几月后，应当是出于联络感情的目的，张思豪举办游轮慈善晚宴，邀请各界人士出席。同时，为彰显自己未来也将继续其父慈善事业的决心，他还从其父资助的学校之中挑选了一所，邀请全体师生一同参加。
于当时郦阳小学的师生而言，大概就如姚霜所说——“遇上了一桩天大的好事”。他们欢天喜地上了船，却再也没能回来。
那场船难，调查结果也只有寥寥数语：船行至中海，突逢月食，风浪骤起。收到离岸电台求救信号，海警迅速出动搜救，然气象诡谲，信号丢失。待海警寻至，船已渐沉，风浪剧烈，无法靠近。次日搜寻打捞，无果。后持续搜寻月余，依旧无果。全船三百八十二人，尽数葬身大海，无一生还。
在那之后，有关的报道就只有张维君无法承受丧子之痛，一病不起，未久离世。其资助的诸多学校、救济院失去了资金来源，也一个接一个宣布停止运营。
这就是全部了。
读完最后一个字，祝昀只觉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逐渐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当年，听到别人讨论起时还懵懵懂懂，只是觉得难过和同情。随后，就像当时的其他人那样，把这当做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将其抛之脑后。
他怎么从未想过，遇难的三百八十二人，他们当中还有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在那个夜晚，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绝望。
他也从未想过，这三百八十二人，他们还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从游轮起航之时，就开始等待着，盼望着他们回来。而后的这二十年，他们又是度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而到今天，有人想要告诉他，这不光是一场不幸，甚至并不是意外。这背后又有什么样的秘密，要将三百八十二个无辜的人，送上那艘通向死亡的航船。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以至于还有人，为了寻找答案，想要掀开血淋淋的伤疤，把它化作利刃，再次挥起屠刀。
祝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桌沿，慢慢地蹲下身去。心脏处再次传来强烈的痛楚，让他失去力气，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可这次，痛感反倒让他觉得痛快。恍惚间，他想象自己也是在那艘船上，能听到海浪呼啸，听到人群惊慌的尖叫，看着船舱破裂，海水倒灌，逐渐淹没了他的口鼻，填满了他的肺，让他无法呼吸，慢慢地沉入黑暗。
——
祝昀从医疗所的病床上醒来。在他的周围，还有手臂上扎着的吊瓶，正在核对药品的护士，和倚在窗边抱臂看着的阿兰。
“兰姐……”祝昀轻唤了一声。
“嗯？醒了？”阿兰轻快地走过来，“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还没等祝昀回答，一旁的护士已经义愤填膺起来：“这还用说？还不是怪他自己不听话？都说了治疗离心病的针剂要定期注射！就是不来，就是拖着，怎么催都没用！这么大的人了，打个针有那么难吗？一拖拖了几个周期，现在好了吧？躺在这儿了吧？还跑的掉吗？”
小护士的应激反应让阿兰哭笑不得，见祝昀又闭上眼睛装睡，只好自己上前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小祝知道错了，我替他道歉，以后一定准时来。”
小护士露出了“这还差不多”神色，冲着祝昀“哼”了一声，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看着小护士走远，阿兰才把目光转向祝昀“你看过了？”
“嗯……”祝昀点头。
“当年的事件，我是从学校的线索中查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军团那边居然也下令调查。不知道他们怎么也突然对这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