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间，帝京下起小雨滴，像一朵盛开的花，溅出飞泥，天色一片墨蓝。
昔日辉煌的苏家自家主过世，一日不如一日，黄昏陌路，金灿灿的阳光被稀疏梧桐切碎，斑驳陆离。
南宫朔伫立良久，嫡女闺房中油灯泯灭，火舌吞没夜色，不知不觉手脚冰麻。
体内血液冰冻，缠绕着五脏六腑的巨蛇吐着毒舌头淹没黑夜，手微微一颤，嗓子像是灌了水银，毒辣而火热。
朱瑛眼巴巴等着主子完事，守着苏家的门以防他人发现，半个时辰之久，也没等来人。
“主子，您快点啊，苏家老夫人就要过来啦。”
本商量送玉镯给苏姑娘，鬼知道主子一拖再拖，拖到今日，再不动作，他们都没得跑！
“哦！”
南宫朔急忙点头，小心翼翼的推开闺房门，挤着身子滑溜，目光之所及布满黑色。
房间无人。
摸着夜色找到火折子，吹嘘一口清气，火苗蹿升，他挨个给白蜡点燃。
这才看清房间的布局，一桌两椅，隔着绣竹屏风，一介身影一瞬不瞬矗立，目光呆滞，身体僵硬，嘴角粘着米粒和糖丝。
凑到眼前，方见是个姑娘，约莫十六十七岁出头，样貌精致，比起京城第一大美人的沈家沈明珠还要好看几分。
析白的皮肤粉唇娇小，如同殷桃，鼻子挺直，双眸涣散却像极了孩童的绢人，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泪水，生怕片刻滴落。
南宫朔最是见不得她落泪，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眸子一亮，弯腰凑到跟前，轻轻吹气，一滴泪水随风而落。
“啊！”
他小声惊呼，捂住破嘴，有些懊恼，心里想着正事，干咳几声，尽量使自己声音不凶狠：
“小禾，你不是说你喜欢那件盛公主的玉镯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
男人炫耀似的拿玉镯在她跟前晃了晃，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抿着嘴唇，声音有几分委屈：
“我给你带上如何？”
女孩一动不动，静默无言。
苏家嫡女苏禾身患奇病，口不能言，脚不能动，全身皆麻，如同傀儡，自几年前便被苏家人丢去和苑，自暴自弃。
只剩一老妇人照料饮食起居。
“主子，苏老夫人来了！”
隔着门缝，朱瑛调低声音，像溺水的鸭仔，干脆破罐子破摔。
“完了！”
男人呢喃一声，镯子藏到姑娘手心，慌乱用其袖口遮掩，顺手挑灭烛火。走时，目光留在姑娘尚未净试的口唇，踌躇片刻，垂着的手动了动，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
寂静的夜色，主仆二人消失在万家灯火中。
今日风月无边的生意好，南宫朔风尘仆仆来不及换衣，便听门外动静。
“老板，对面花容胭脂的沈小姐请见。”
男人皱眉片刻，向外头说了句知道，迅速收拾下楼。
风月无边的二楼只给贵客，三楼是姑娘们的住处，一楼接待普通客人，整体紧靠护城河，另一侧是京城最豪华的街市。
二楼倚阑干，入眸星火渐始。河灯从上一条街去往下一条巷口，两岸情人稀疏，双手抱拳，放灯祈福。
“沈老板。”
虽面纱遮脸，似乎这个人眼力极好，很快认出眼前是不久前见面的那位唱卖的姑娘。
沈落没管，眼神若有若无的停留在楼下的贩夫走卒，抿唇一笑：
“南宫先生，好久不见。”
南宫朔略微惊讶，便很快淹。风月无边名动天下，其背后都有书香世家南宫氏一脉操控，只是鲜少有人知罢了。
“沈老板孤身前来，可是有什么好的东西？”
茶几飘香，南宫朔不缓不慢的沏茶，嘴上只是带着淡淡笑意，并不好奇她的目的。
“诚如老板所言，前些日子我自制两款胭脂样式，奈何前些日子云国与大陈交战，本从云国出产的颜料如今极难在大渊售卖。”
沈落微顿，盯着薄雾片刻，眉间淖染茶香，抬眸迎上男人凌厉的眸，只见淡然与亲切。
“传闻南宫氏商贾遍布天下，想从南宫先生这里买一些云国特产的原材料，南宫先生不会不愿意吧？”
“自然不会。”
倒一杯清茶，递到她跟前，南宫朔保持着礼貌微笑。自两国交战，不少商人从他这边进货。
“不过，这价格可能要比平常贵一些，沈老板可能要吃点亏。”
南宫朔语气不变，抿了一口茶。
“南宫先生说笑了，天下商贾，一半南宫，如今遭逢大乱，南宫氏能临危不惧，保天下商人一条命，在下实在是敬佩，价格不过是外物，不是你我都不能左右的，吃不吃亏还得看天下之局。”
一家商号之所以能够长久不衰，不在于一家独大，而在于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