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明德帝切脉,只是这次切脉的时间格外长,赵恩泽的脸色也渐渐沉重。
“微臣斗胆,请陛下张开口舌。”赵恩泽切完脉,似乎有些拿不准,又看了明德帝的口舌。
沈明妱的掌心紧握,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留下几道血痕。
明德帝也从赵恩泽的沉重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不对劲,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隐疾?明德帝倒不怕死,死了更好,死了就能和爱妻团聚。只是他放不下爱妻为他生下的女儿,他们唯一的女儿。
妱妱才刚刚成婚,嫁的夫婿待她还不好,他怎么有脸去见爱妻?
早知道,他就不该顺着妱妱的心意将徐彧赐婚给她。他本来是想等过几年妱妱对徐彧的兴趣消退了,再让妱妱和徐彧合离,反正皇帝女儿不愁嫁,就算合离个十次八次的,也只有妱妱挑别人的份。
他本想着至少要撑到外孙或者外孙女长大成人,为妱妱和妱妱的子女安排好一切后再去泉下和爱妻团聚。
若是天不假年……能早日和爱妻团聚,对他来说是得偿所愿,可妱妱怎么办?如果继任之君薄待妱妱怎么办?
“赵爷爷……”沈明妱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父皇并无大碍吧?”
对待这位侍奉三代帝王的太医院院首,沈明妱的态度一向是极为敬重的。
“陛下……”赵恩泽斟酌片刻后,还是决定直言不讳:“陛下恐有心疾!”
说完赵恩泽便长跪不起,他们这些当太医的,日常伺候的都是宫里的贵人,脑袋只是暂时存放在项上,说不得哪天触怒龙颜就要人头落地,给某个贵人陪葬。赵恩泽就经历过一回,先皇后病逝时,陛下疯了一样,要让太医院全部给先皇后陪葬,幸好当时只有五岁的永乐公主跪在他们前头哭着求陛下不要杀人,哭得几近晕厥,生生把明德帝的心哭软了,太医院上下这才逃过一劫。
赵恩泽生怕沈明妱也突然发疯,来一句治不好父皇本宫要你们太医院全部陪葬!
然而沈明妱却比赵恩泽想像中的要冷静的多,只见沈明妱怔愣许久后,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喑哑地问道:“父皇身体一向强健,就算有心疾,也应该不甚严重,赵爷爷,你是天下医士之首,你只说如何救治才能让父皇痊愈如初?”
“这……”赵恩泽叹了口气,道:“臣无能,就算是医圣在世,也无法完全治愈心疾,好在陛下的心疾只是初期,臣开些益气温阳、通络止痛的药,再辅以针灸推拿,或可延缓心疾恶化。”
“只是……”赵恩泽话说一半忽然停住了。
“赵御医有话只管说,”明德帝颇有些超脱生死的淡然,“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迁怒你们太医院。”
赵恩泽忙道:“臣并非爱惜己身恐陛下迁怒,只是心疾之症最忌动怒,陛下从前少动肝火,因而心疾藏在体内引而不发,只要陛下不再动肝火,好生保养,寿数或可与常人无异。”
“赵爷爷你说的是真的?”沈明妱正沉浸在又将失去父皇的悲痛中,听了赵恩泽的话又惊又喜。
赵恩泽道:“臣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赵恩泽当了一辈子御医,他心里清楚,在太医院当差最忌讳大包大揽,给贵人看诊,最重要的就是谨慎二字,万一你今日打包票一定能治好,明天贵人突然死了怎么办?只怕自己的脑袋也要跟着搬家。
按理来说,赵恩泽是不该犯这种浅显的错误,但他不忍心,对永乐公主不忍心,他始终忘不了,先皇后仙去那日,禁卫军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刚失去至亲的小公主,跪在他前头,哭着说:“父皇不要杀人好不好?母后说就算她不在了父皇也不能杀赵爷爷!父皇……母后为什么不理我呜呜呜……”
虽然真正让明德帝放过太医院的是先皇后的临终遗嘱,但当时的明德帝早已疯魔,恨不得杀尽天下人给先皇后陪葬,也只有当时才五岁的小公主能让明德帝从疯魔中清醒过来。
太医院上下才捡回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