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正寻思着置办交通工具的事儿呢,门口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春儿,你阿嬷可在家?”
她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穿褐色短衫的男子。一眼看去只觉面皮发黄,双目微肿,还胡子拉碴的……这样的舅舅她是第一次见。
她忙将舅舅请进屋来,不料后头还跟着个小跟屁虫。
小高力肩上挎了个草皮绿的小包,像是他平日惯用的书兜。
月余未见,个子又窜了点儿。两颊的婴儿肥似乎少了些,具体什么变化江春也说不出,只觉着现在的他像一颗山里旱地结出的桃儿,日晒雨淋的磨出一层坚硬的皮儿来;而两个月前的他还是一颗温室里长大的桃子,昂首挺胸屹立在阳光里,身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见到江春,小高力抿着的唇微微松开些,走到江春边上不言语。跟以前那个一见到她就咋咋呼呼叫着“蠢丫头”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这种一夜之间长大的感觉愈加明显。
不及多想,她先给舅舅倒了一碗凉透的野山茶水,舅舅“咕噜咕噜”地饮下去,又给高力来了一碗温的。
喝完茶水,舅舅问了些田地收种的事情,听闻妹子一家都在地里砍包谷杆儿,也就只能安心坐下等着了。江春倒是想使文哥儿去喊大人家来,只那泥猴儿早已不晓得耍哪里去了。
江春无法,只用筛子端了一簸箕黄透的枇杷果来,给小高力权当个零嘴。不过观他精神不太好,似是没睡够似的,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让他累了的话就先去自己屋睡一会儿。留下他二人在家坐等,自己往地里喊人去。
待她领着地里的王氏和江老大两口子回到家,院子里只舅舅一人枯坐了。
王氏眼见太阳落山了,不能让儿子大舅哥空着肚子回去,忙着要去造饭。却被高洪拦下了,道:“亲家嬷莫忙活了,我这次来倒还叨扰你们了。只我那媳妇也走了月余了,后日二十九就是她‘五七’,我娘想着要给她办场法事,到时候也请亲家嬷一家子去吃顿酒,把孝给除了。”
听起来“出孝”是一件轻松的事,但小江春却不觉着。出了孝,脱下孝布,大家该饮酒的饮酒,该娶妻的娶妻,本质其实是遗忘,让人心寒的遗忘。虽说“逝者已往,生者如斯”,活着的人要往前看,要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但江春还是无端端的感觉悲凉。
王氏等人自是应下了,道那日定会全家前往的。
舅舅也就准备走了,使江春去喊小高力。
她进得屋里,只见她出门前打开通风的窗户已经关上了,屋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时间流走的“沙沙”声。
而小高力就躺在江春的床~上,只不过是掀开了她的床单铺盖,缩着脚直接躺在薄薄的稻草上,中秋后的天气越发凉了,他就躺在硬~邦~邦的稻草硬板上撅成一团……这是小心翼翼不想把她床单铺盖弄脏吧。
江春鼻子又泛酸了,她脑子里闪现小高力像个小霸王似的逗弄江夏、洋洋得意向她炫耀自己在学堂里的“光荣事迹”以及他动作敏捷地捉蛇的场景……只有陡失倚仗的孩子,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小霸王学会照顾别人的感受,看别人脸色行~事……
江春真不希望他是这样的长大。
故她不忍心叫醒小高力,只出去对舅舅道他睡着了,不如就在江家耍两日吧,到了后日再与自家一起过苏家塘去。
舅舅犹豫了下,想着自己这小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料,去了学堂也是混日子。他又自来跟江春姐弟俩处得好的,经了这场事,让他们开导开导他也是可以的,遂也没勉强了,只自己一人家去。
晚饭虽然有客人小高力在,但因着他还在孝期内,也就没有吃荤,只勉强炒了两个蔬菜吃了。
以前的高力,只要见了两个老人动筷,接下来第三个动筷子的必然是他,但今日的他显得“慢”了很多,等江家叔伯婶娘几人都开吃了,他才慢悠悠吃起来。江二婶还故意问他可是嫌江家伙食不好,被江春怼了一句“二婶娘家的伙食才好嘞”。
难得的,众人也不挡拦着江春,只给杨氏闹了个红脸,因她娘家的伙食,那是出了名的小气,亲戚去了别说好酒好菜招待,就是饭食都是不留一顿的。
用过晚食,因天色还未黑,文哥儿本是要邀约着高力出去耍的,只他现今已懂得在别人家中尽量不惹麻烦了,犹豫了一下也没去。
文哥儿哼了声“没趣”就自个儿耍去了。
江春唤高力进自己屋玩,可惜翻遍屋里也没什么玩具,倒是梳妆台抽屉里有本小人书。她这才想起来是第二次去卖蛤~蟆菜的时候买给文哥儿的,但买回后他没找自己要,她也就忘记给了。
遂拿了那本画满图画的《德芳传》给小高力。
果然,这种连环画一样的图书最是能吸引小豆丁的,只见他翻开就停不下来,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江春洗完碗回来,他还沉迷其中呢。
江春自是能体会的,毕竟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