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心里一沉,古代流产又叫“小产”,伤气耗血来一遭,搞不好就此天人永隔的也不少。
不过想到平素舅母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语声洪亮,中气十足,体格又是骨肉匀称的,舅家也不缺这点养身子的钱……只但愿她能好好将养,以后调理好了,自是还有生儿育女的机会。
小江春越想越是恨不得见上舅母一面。
她忙进到屋里去,苏氏见外孙女蹬蹬蹬跑进来,忙擦干脸上的泪,强笑着道要去给三人造饭。高老头下地里去了,而舅舅送大夫进城了,她自己独个跟孙子在家,也没什么心思吃饭。
高氏自是要跟着去打下手的。
小江春瞅准去了隔壁舅母的房间。此时已是大中午了,正是日头最辣的时候,但刘氏的房间却是昏昏暗暗的,窗户关得严实,帘子布也拉得紧紧的。不知可是错觉,她觉着屋子里仍有股血腥味。
刘氏正躺在床里,额头上包了块头巾防着中风。只见她脸色蜡黄,嘴唇干焦起皮,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就连江春进来了也不晓得,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随着失去的孩子一起没了似的。
小江春轻轻拿出舅母的右手,将自己三指搭上去,脉浮而中空,脉动无力,像按在葱管上一样,这是典型的芤脉,失血过多的表现。
这样的情况,在医疗条件有限的古代,缺乏输血等有效急救措施,只能慢慢调理了。小江春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噗嗤”倒是惹得舅母一声轻笑。
原来舅母在她搭上手时就醒过来了,见她小小的人儿,跟个大人似的,还学会叹气了。刘氏真是怎么看怎么爱,爱也爱不够,只恨不得自己也养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自己病了痛了能有她来呼呼,要是晓得给自己端碗水,洗洗脚就更好了……
可惜,这样的“她”已经走了,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不晓得已经有了“她”的时候,“她”就走了。“她”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都怪自己,要跟她爹置什么气。
但是不置气又膈应得慌。
夏荷那个小贱蹄子,自己克死了男人还不算,还要来招惹高洪。高洪也不是个好的,要是自己行的端坐的直,又怎会被那小蹄子看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自己为何就那么不听劝,当年就像屎糊了心一样,怎也要嫁给被夏荷退了亲的高洪,就觉着他能干踏实,是个老实人,谁知最后出其不意的往往是所谓的“老实人”。
刘氏边想边掉眼泪,想想当年村里人材不及自己,能干不及自己的,如今都是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的。只自己,临老了还要被那小蹄子插一脚,想想就膈应得慌。
小江春见舅母只不错眼盯着自己垂泪,忙用袖子给她擦干,只是越擦她流得越凶,只得搂了她的头按到自家怀里,小手往她后背抹去,顺着脊背往下抹了几遍,舅母方止住泪。
“舅母别哭,好好吃药,身子好了还有更多小妹妹嘞”。
不想,她不提“小妹妹”还好,一提起来,刘氏才止住的泪又开始“啪啪”往下掉。
江春暗道:糟了,自己这嘴巴也是欠。
忙补救道:“舅母,你都不晓得力哥儿有多想去他婆婆家嘞,还道等他长大了要背着你去嘞!你快好起来吧,等好起来就可以领他去耍了。”
刘氏勉强苦笑了下。
“春丫头都会安慰人了……真是个好闺女,以后定能嫁个疼你的男人,千万莫像舅母……”想着她还小,也就没继续说了。
江春听出来,舅母对舅舅是颇有埋怨的,也不知是这次小产闹的,还是平素积怨。
少顷,外婆苏氏端了一碗红糖鸡蛋来。江春忙接过来,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给舅母吃。只可怜的刘氏,想着这要是“她”喂给她的,该多好啊!遂又边吃边哭。
苏氏还道她只是伤怀孩子掉了,道:“媳妇别哭了,也是咱老高家与她缘分不够,就让她先回观世音座下修修福气吧,过两年福气够了,咱们的缘也满了,到时候自然还会来的。”
刘氏也只不语。苏氏的宽慰劝说就显得干巴巴的。
待高老头归家,几人招呼过后,默默不语的吃完了午食。直到午食后个把时辰,江春都未再见舅舅归来,因舅母的事,娘仨也不好再待下去,只道家中要谷收了,得家去做活。老两口也未强留。
自家来后,江家就在为进入农忙模式而做准备。
十七这一日,王氏上村里有欠着他们家工的人家去,挨家挨户道他们十九的要谷收了,别家自是懂了,该腾出人手的就得腾出来,那日能去几人,先给王氏说了,到时候预备酒菜好有个应对。
江老伯则上王麻利家约好,他家后日要谷收了,先将打谷子用的大海簸箕预定好。因这个时代的谷收全凭人工,没有可以借力的打谷机,只能靠一个几平米大的海簸箕,人抡手砸的,这样的工具最是抢手,而村里又只有村长家与王麻利家有,所以都得提前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