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巴士车沿着滨江路驶去。
江心荡漾,掀起阵阵涟漪向四周散去,水纹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渔民在江边垂钓,长长的鱼竿一排一排有序地挂在江岸。
回程路上,归慕打开车窗,夜晚的风挥不去她耳朵上的红晕。
她右手握在左手手腕处,是刚刚裴靳琸握住的地方。
今年归慕27了,这是知道心动是一件很重的东西的年纪,但是如果对象是裴靳琸的话,
心动可以没有重力。
裴靳琸可以轻而易举。
巴士车驶过一条条街道,驶过路旁两岸的银杏树,橙黄色的树叶窸窸窣窣落下,这本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
归慕看的第一部香港电影是王家卫的《重庆森林》,里面有一句台词,归慕记到现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盛夏时节,归慕窝在自己房间,手上按着自己膝盖上的淤青,回答了这个问题。
“痛苦不会过期。”
归慕早熟,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祸福相依的道理。
夜已深,她怀揣着涨潮般的心走进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一对夫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对年轻夫妇是她楼上的住户,她有很多次碰到了男方。男人长得周正,西装革履,是典型的朝九晚五类型,所以跟归慕的作息有重合的地方。
归慕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妻子,今天是第一次。
女人穿了件高领毛衣,她长着羊犊般的脸,低眉顺眼的,一双大眼睛在小脸盘子上显得异常突兀。
就算是个跟她一样高的男人站着她旁边,都能显得高大。
归慕背靠着他们,按了楼层。小小的空间只听得见显示屏里广告的声音。
突然,电梯在第10层楼卡顿了一下,发出“咯吱”的声音。
归慕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显示屏的楼层,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叫嚣着耳膜。
男人慌乱地伸手用胳膊围住女人的肩膀,轻声安抚:“没事没事。”
女人在男人怀里整个人身子在发抖,但是却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咬着下唇。
14层终于到了。
电梯门打开,离开之前,归慕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里的夫妻。
他的丈夫满心满眼地看着妻子,在男人轻拍着她背时,女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她嘴角努力地向上扯,想笑出一个弧度却不能。
归慕一时间心里像塞满了一块块石头,莫名沉重。
回家后,脑子里还是挥不去女人的笑脸。
似曾相识。
归慕心情复杂。
手机铃声在空荡的房间响起,将归慕从思绪中被生拉硬拽回到现实。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玻璃桌面发出嗡嗡的声音,像要把玻璃震碎一样。
归慕走近,看见是陌生号码,显示的地址是西屿。
“喂。”
“喂——”
男人的声音历经多年还是能一下撞入归慕的耳朵,归慕的五官像一只只被射中的禽鸟,直直地坠入地面。
“归慕。”那人叫她名字。
这是归诚的声音。
如果不是归慕跌坐在沙发上,归慕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家。
“你找我干什么!”归慕垂在沙发垫的手握紧拳头。
“要不是你小姨前几天看见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说你回来了。”归诚开口质问,一如既往。
原来是看到了,归慕前几天塑造的侥幸轰隆倒塌。
归慕冷着脸回“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个……”归诚吼,不知怎么,归诚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归慕听见了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她听不清。
归诚强压着嗓子,强硬不容抗拒地说:“明天我们出去吃个饭。”
归慕冷声拒绝:“不去。”
从她离开西屿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想过会和归诚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归诚被激怒,声音放大得像扰民的喇叭:“我不是跟你做商量,你要是不来,我亲自去你公司找你。”
归慕神色难看:“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归诚冷哼一声:“我是你爸!”
“你不是!”
归诚在电话那边笑得像个恶魔,在他眼里,归慕永远像个小孩儿:“我告诉你归慕,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我是你父亲这个事实你永远摆脱不了。”
归慕咬着牙,没有说话。
“明天你要是不来,后果自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