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沈图把茶端到眼前时,他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在伸手之前,对沈图说了句谢谢。作为一代掌门,南宫傲很少有必要也几乎没有机会对一个人说谢谢,这一次,他知道,沈图听得懂。
这必定是一场绝无失败可能的合作。
四下里鸦雀无声,两边长椅上坐着的众人仿佛失了魂般直勾勾盯着,细看下,他们看的不是新郎官而只是南宫傲一人。南宫傲瘦骨嶙峋的双手随意的搭在座椅两侧,在漆黑的木头对比下泛着冷光。
小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面忽然传来的响动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沈图转身望去,进来的那位女子,他认得。
黄水仙却并不是为找他而来。
”在下有件受人所托的贺礼,要亲手交给南宫二小姐。“ 她的突然出现和举动,令全场无不为之惊愕,这句话更是让南宫傲的脸色瞬间铁青。南宫无付霍然起身,当他落下时脸色好似见了鬼。这看着普普通通的黄衣女子已到了大厅中央,自己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沈图脸色也刷得变了,他大概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黄水仙忘忧楼身份的人。
对面突然发出了声短促的惊呼,黄水仙静静地站在那,摊开的手掌中一朵血色的珠花。
”你…你为什么会有这朵珠花?“
新娘子连盖头还没有揭下,她当然什么都看不见,颤声发问的是她身后的侍女,她疾疾向黄水仙扑去,将那朵连叶的珠花死死抓在手里,她眼中的感情实在太重太复杂,终于要化成眼泪流出来,
”若无相聚,哪来别离,“ 黄水仙悠悠念道, “二小姐既然不愿为了他而嫁给别人,又为什么要乔装做这场戏?“
原来这侍女才是易容了的南宫梨,这下众人坐不住了,愤怒取代了迷惑。面对质问的目光,南宫傲终于离开了他的座椅。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阵尖锐而刺骨的风声从他手中飞出,直取站在前方的黄水仙。
南宫傲本就严峻的脸上堆积着乌云,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里,他已失手了两次。
这血冰针本是他独门的暗器,冰针扎入人体后因体温而消融入血液,只留下致命的毒素而无半点踪迹。所有暗器都会暴露主人的身份,只有这血冰针除外,只是冰针的硬度远不比铁,因此并不适合远距离的暗算。
越近的距离越可保证它的万无一失。
比如在方才沈图为他端茶的时候。
可惜,这万无一失的安排却因为走进来的黄水仙而中断了。
厅内红烛散发的温度很快让南宫梨脚边的血冰针化成了水。南宫傲的目光从那摊水渍上移上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自己温顺听话的女儿。比起她能拦得住自己,南宫傲更无法相信她竟敢出手阻拦自己!
南宫梨左手里还攥着那枚珠花,用颤抖的右手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直到她撕下面具,众人才发现她原本的脸色是这样苍白,她的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一个错误,你还要要多少错误去掩盖?”
南宫梨的声音极为沉重,在南宫傲听来,他此刻就好像走在烈日下的荒漠中,对方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脚下滚烫的黄沙。他见眼下再难伪装,索性冷笑起来,
“错?在我手里,南宫门才能达到今天这样顶峰的地位,我就是他们眼里的神!就算我曾经为忘忧楼做事又何错之有?”
众人皆倒吸了口冷气,
”那是非黑白在掌门眼里又算什么?“ 顾道人颤声问。他今天来本就已是不得已为之,已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要对沈图怎样,自己绝不动手。
没想到,这出戏并没有按任何人的打算走下去。
他的年纪比南宫傲大,他看过的事也比南宫傲多,壮志豪情与狼子野心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他在问这话的时候的语气里除了不可置信,多少还有些惋惜之情。
“我南宫傲在各位眼里难道还是个英雄?”
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便启动了座椅下的机关,扶手上的盖子悄悄滑下,藏在其中的半筒毒针带着杀机朝众人爆射而出,
南宫傲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知大家绝想不到这座椅的玄机,也绝想不到他一击不中还会出手,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失手。
可是他忘了,在他身侧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偏偏是他南宫门暗器的克星,
一团血红挡住了银针的去向,清脆的金属声来自红帕上系着的铜钱。红绸布忽然变得厚重起来,包裹住那簇银光,在四角铜钱的重力下又兀自打了个结,最后无声的飘落下来。
南宫傲看着一身嫁衣的苏倾河,冷汗从他的脸上留下来,往后退几步好似站都要站不住,重又跌坐回座椅上。跌落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又闪出古怪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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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终于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