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不了!”顾云亭皱着眉,但回头看见士兵们皆是一脸疲惫模样,更是无可奈何,只好勒马回身:“哎——”
战场时机转瞬即逝,他自有判断,如今他已经是主帅,自然有发号施令的权利,顾侯爷冷着脸,以最快速度下达命令,道:“顾家亲兵皆丢掉辎重,只带三日干粮轻装上阵。其余人由周将军带领,运送辎重尽快赶来。”
其他人皆有些震惊,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行军风范,于他们而言,不带辎重不就是毫无准备的活靶子嘛!他们想不通。但周沐阳已经领命。
“末将遵令!”周沐阳是第一次跟顾云亭合作,第一次见如此冷峻的顾侯爷,在来路上双方已经交流过顾云亭的战术想法,周沐阳也颇为赞同和惊奇,他在听完后许久没有缓过神来,反而重新定眼看了顾云亭,冷峻肃杀,烈马红袍,真的有了那个爱偷跑出军营犯浑撒野的兄弟长大成男人的感觉,顾云亭已经成了能扛起整个大周的顾侯爷了。
他眼看着,眼看着顾云亭一身黑甲红袍带队疾驰而去,骠骑二字再现沙场。
城墙上,一群老弱妇孺接替了逝去英灵的位子,她们穿着不合适的破甲,平日抬锄头的手此时握住了长枪,用疲惫但又温柔地目光看着藏在身后的孩子们。但城外,黑云压城般的大军踏着战鼓而来,城前的秃鹫被惊起,呼啦啦一片,留下数不尽的黑羽和碎肉。
浓云卷天之际,敌军,又要攻城了。
一扎着羊角辫的孩子拉住她母亲衣摆,手指忍不住在补丁处扣撕有些拘束,亮汪汪的眼看着只有一个头盔可带的农妇,问道:“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喂小鹅,我怕小鹅饿死了。”
农妇换了只手抬枪,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牵过自己女儿的手,耐心地伪装着笑意,安抚道:“很快的,很快我们就能回家喂小鹅了,也很快....呃....”
“唰——”
温情被鲜血吞噬,一只箭羽横过,猛地贯穿了妇人柔软的胸腔,鲜血撒在羊角女儿的脸上,辣得女孩睁不开眼,颤抖着尖叫。妇人瞪大了双眼用力将女儿留在目光里,滚烫的吐露出最后的几个字:“....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到...爸爸...”
接着,妇人牵着女孩的手重重地坠落在地上,伴随着女孩的尖叫声,众人大喊道:“敌军攻城了——”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女孩已经手足无措,她被人群冲开了,小小的她目光里只有慌乱的腿跑来跑去,分辩不出人,她穿梭在尸体和鲜血中,不时踩到别人的短肢,大声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妈妈!救救我!”
但众人都已经自身难保,地狱再临,恶鬼咆哮着,嬉笑着欣赏城墙上的人们哭嚎着到处逃散,一直有人在倒下,一直有人在失去爱人,女孩忽然觉得这一切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她看着跪在亲人痛哭的每一个人,都似乎看到了自己。
是真实的吗?女孩惊恐地怀疑这一切。
“....我想去找我妈妈...”这样呢喃着,女孩艰难费力的爬上城墙的最高处,她看着面前黑压压的陌生面孔,他们的马儿也都桀骜不驯,她再次呢喃着:“我想找...我想找我妈妈..”
但是没有妈妈,她只看到了一群嗜血的刽子手,像青面獠牙的怪物,他们为什么在笑?她不明白。
但万幸之际,女孩的眼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件被风拉扯着的红披风。人影逐渐明显了,是个骑马的男人,但她看不清脸庞。
他身后还带着许多黑甲战士,他们像一根钢针,锋利地插入了青铜脸敌军的队伍,抽出又反复,抽出又反复,冲散对方的队伍又要避免着不被包围。数次之后接着军队队伍开始松散,混乱,像被针扎般浑身刺挠,忍耐不住,雨过天晴,如潮水般褪去。
身旁的人群开始在她耳畔欢呼,更有甚者跪坐在地抱头痛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顾侯爷!顾侯爷来了!得救了,我们,京城没有放弃我们,得救了,终于…”
人潮喧哗,女孩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找到妈妈,继续站在高处寻找着。寻找了很久,但依旧没有找到,城墙很冷,风很大。
她却听身后的一个朗朗男声焦急道:“这小孩怎么爬这么高?担心摔了,快抱下来,别吓着她。”
接着她被人从城墙上抱了下来,目中所及是个俊朗的男人,女孩瞥见他身后的红袍,想起方才的红色披风,眨巴着双大眼睛伸手欲抓,身旁皱眉严厉人出声制止,但男人却面目温和直接将红披风拽了下来,还撕成条绑上女孩的手,又替她擦了血,温柔道:“怎么受伤了也不知道,疼吗?”
她木木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心被划开了,火辣辣的疼,复又抬着水涟涟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他的睫毛长长密密的。
身旁人叫他什么“侯爷”“大帅”的,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他好看,但看这个英俊的男人蹲下来,目光沉静幽深,但他说话却是轻言细语:“你的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