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勒人的王帐之中，单于大摆宴席，侧坐左右贤王，下坐哈尔齐和哈尔治两位皇子，还有其他部落首领。
左贤王举杯道：“多亏哈尔齐想得好办法，借汉人的粮草来打汉人，同时集中各位的军事力量，这次我们才能打得轻松又便捷有效。”
哈尔齐起身谢过，又将杯中浓稠的美酒一饮而尽，道：“不是我一人的功劳，是在座诸位的。更是父王的，父王有这么多得力干将，更是因为父亲神勇无比。”
他又道：“这些汉人，虽然聪明，但实则聪明过了头，越思越生事端，就像一棵大树，看似枝繁叶茂，实则内心横枝旁生，养分没能去到正确的地方也是无用。我们只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折断他们自己的翅膀即可。”
左贤王又道：“哈哈哈，哈尔齐如此谋略，不愧是单于之子。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虎父无犬子。”
单于听了这话，更是心情舒畅，拍了哈尔齐的肩膀以示赞许。众人皆是1喝酒吃肉好不快乐自在。
哈尔治却忍不住生气。
他同哈尔齐，如同一山中的两虎，不能共存。他知道倘若一日哈尔齐做了单于他势必不能存活。他也必须要军功傍身，这哈尔齐光会算计算什么本事。铁勒男儿是刀马上论英雄的。
如此想来，他心中畅快，又闷头饮酒。
除他之外，右贤王此时也十分糟心，他虽然杀了顾忠邺，但也丢失了大量粮草，不仅有被抢走的，更多是被趁乱烧掉的。
为此单于大骂他一顿，因此他今日的酒也是喝的闷闷不乐。
唯有哈尔齐，同身旁的努尔木，如豺狼和虎豹相对。
他狼子野心，要的不是单于之位，他要整个天下。
——
深夜，顾云亭跪于三军之前被王庭礼训斥了一通。
王庭礼对他怒道：“你父亲以身饲虎，为的是什么，你可知？你！你！自己看着众军将士的脸好好想想吧！”不等顾云亭答，继而怒而走。
案旁油灯光跳动，顾云亭终于冷静下来，事到如今，他肩上扛了太多，压得他再没了情绪。
无人伺候笔墨，他于孤独的大帐中独自研墨，后背全然落在黑暗里，正如他此时之境遇，半脚临渊。
他思即，还是提笔写下：吾妻聂凝
凝儿，我已来了一月有余，却一直没顾上给你写信，不是顾云亭不愿意，而是我实在没有这个心力。
我大哥被斩首示众，大嫂留了个孩子也撒手人寰，追我大哥而去了。而今日，我父亲也以身换粮，葬身黄河。除了个尚未取名的孩子，顾家只剩我一人了。
但我不能退，我已是穷兵，再退无可退，我明日一早便领五千骑兵杀出包围圈，深入大漠。但此路从未有人试过，倘若...倘若我真的没能回来，辜负你承诺....罢了。
我就后悔，为何要给你留下如此多的承诺，如今都变成了束缚。
凝儿，义父希望你好好活着，若有来生，我顾云亭定不负你。
顾云亭捏着这绝笔信，再忍不住撇开脸去，护颈的墨戎被泪水沾湿，丝丝缕缕黏在他仰着的修长脖颈上，像是捏住咽喉，呼吸间喉结上下滑动。
随后他听见掀帘声，忙抹了泪，见松季进来道：“将军，你要的地图我已经给你找来了，但大漠荒凉，地图也残缺...这...”
“无事，”顾云亭拿过地图摆手示意松季下去，又道：“此时，我已无路可走。”
想了想又将那墨迹未干的信纸揉作一团扔进了燃着的炭盆里。他望着那火舌肆虐，想：何必给她送信要她整日忧心呢，不如不知，那凝儿还能多些期盼，总比叫她知道我去犯险还束手无策的好。
顾云亭怕她知道他爱她，又怕她不知道他爱她。
——
雾蒙蒙的，最后的，深冬马上就要过去。
清晨，顾云亭整军列队，他持军令矗立在高台上，身后军鼓上重金泼墨留了个顾字。
此时，他已然无畏，他道：“众军听令！”
“我将带五千骑兵杀出包围，不带任何辎重，只拿三日的粮食，直冲大漠！”
台下将士们都不敢说话，但也皆变了脸色。从未有人敢出关迎战，哪怕出战也皆是兵败。且不带任何辎重，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堡垒可掩护，就是血战！就是厮杀！
这是千万人之间的一场养蛊。
怎叫人不惧！
但顾云亭依旧漠然，他已经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空荡荡，如同大漠的枯草。
他冷默淡然道：“我知诸位皆惧，”
但后又凌厉如北风将话砸在地上：“但我不愿再做铁勒人的笼中白鼠！在这城中也是死！出关血战也是死！大丈夫自是要死得其所，光明磊落！我同诸位一样，皆是顶着一个脑袋，一条命！我是顾家人，大家是顾家的兵，皆是骁勇无畏！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