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每天去医院探望林木棉的时候都会带一束花,什么康乃馨、百合啦,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但是唯独没带过玫瑰。
他讨厌玫瑰这种花。
他每天一有空就会去病房里坐着,握着林木棉的手,说很多很多的话,尽管她根本听不到。
那颗子弹贯穿了腹部,伤口感染的很严重。
那天林木棉身上全是血,染的他身上也都是红色。
他看着林木棉满身的红色,目光碎裂成一千片,心脏的每次跳动连带着呼吸都疼,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
林木棉紧闭着双眼,似乎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亚轩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的眼睛,虔诚地祈祷她会睁开眼睛再看一眼他。
凡是神佛,他皆信。
但神似乎从来都没有怜悯过他,给他一颗残缺的心脏,又在他情根萌发之时剥夺他的爱人。
圣经当中的语句,他自少年时就已熟稔于心。
Love is patient;
Love is kind.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宋亚轩忍耐日复一日的恨,又忍耐日复一日的爱。
他把所有的恩慈都给了林木棉。
他积攒数年的恨意在触及林木棉眼泪的那一刻崩溃瓦解,摧枯拉朽地毁灭了周遭的一切。
你问他什么是爱,他会说,心脏和她,我会选择她。
宋亚轩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他出生时便拥有了一切物质上的东西,精神上的贫瘠他会自己弥补,于是他开始大量的阅读,他第一次知道砒霜是因为《包法利夫人》而不是《甄嬛传》,第一次认识波德莱尔是《恶之花》而不是《波德莱尔大冒险》。
因为书籍,他体验了另一种不同的人生,他开始好奇友情、爱情。但那是父母不曾教诲过他的东西,甚至还要去剥夺他拥有的权利。
当他数次因为心脏的疼痛而昏倒,父母要求他去做手术换心脏的时候,宋亚轩想过,要不就这样算了,不想活了。
反正上帝给他一颗残缺的心脏,本就是不希望他活着吧。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每一件事事无巨细全部被父母安排的明明白白,他试过反抗,换来的结果就是他们阴郁的脸色和限制人身自由的威胁。
但是他有一颗残缺的心脏,当他发现他的这颗心脏可以用来威胁住父母时,他宁愿一次又一次忍受疼痛也不愿意去换一颗心脏。
他撒谎,说换了心脏很有可能会性情大变失去记忆,他不想失去他喜欢的女孩子,可他知道,他根本没有喜欢的人,更别说换心脏后失去记忆只是微乎其微的概率。
宋亚轩知道,自己拖不了多久就会被拉去做换心脏的手术,他只能想更多的办法去反抗父母。
比如绝食,拒绝术后治疗。
效果很成功,父母甚至为了哄他开心给他找了个小女孩陪他玩。
她叫林木棉。
宋亚轩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阿棉”,阿棉早就失足落水不知所踪了,也难为他们特地找了个替身。
他第一次见林木棉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宋亚轩腹诽这个林木棉倒也是心大,能在陌生人的房间里睡着。
他凑近看她,瞧见少女未施粉黛却依旧艶丽的容颜的那一瞬,呼吸停滞了。
少女的睫毛轻颤,有要苏醒的迹象,他赶紧退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越界,心里有几分不安,连忙站的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