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仁那些话也就是随口一提,谁也没放在心上,他们说完就并肩朝难民营走去。
唯独躲在墙后偷听的跛子。
他一动不敢动,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露出一点气息就会被人发现。
哪怕是在一分钟前,把对方当成普通的招工的老板,他都不会害怕成这样。
现在情况不同!难怪那些人只要身体健全、看上去能打的!他们哪里是招人回去守门和干活,他们这分明就是在私下招兵!
谁叫那些人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那尽是些标榜着正义,接着干好事的旗号行自己便利的小人,伪君子!
这种人就应该付出代价,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确认那对父子已经离开,跛子拖着自己的瘸腿跑得飞快,直奔衙门。
他跑了个空,守门的人只说他运气不好,今天官老爷休沐,在家里陪怀胎数月的妻子,让他改天再来。
跛子这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哪怕对方现在只是用最普通的语气陈述事实,他也会觉得其中一定暗含着讽刺和打压。
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的人看不起他也就算了,一条看门狗凭什么让他滚?
他偏不走,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今天非要报告上去不可!
到时候他就是功臣,举报的奖赏够他吃穿不愁的,哪里还用得着去求那些伪君子!
谁还敢小看他!
这些想法催着他往前跑,跛子一边跑一边问路,在进入那些富人居住的街区后,他心中恨意更深。
有些人吃上一口饭都为难,有些人连街道口的地砖都有专人仔细打理。
他恨所有过得比他好的人。
不妨碍他一见到知府就直接磕个头。
“大老爷!大老爷明察!”
“什么事儿啊?”
知府转头看向门房,“特地把我叫过来,让我来看人磕头?”
多的是难民希望他开仓发粮,要是每天花时间看人磕头的话,他可看不过来。
守门的人赶紧摇头,凑过去小声道:“他说有特别重要的情报一定要亲口告诉老爷,事情很有可能会涉及到老爷的官帽。”
这话说出来,他都怕因为不敬而被砍头。
先把人叫出来,再重复一遍这些话,就算老爷要生气,砍的也不是他的头。
久居人下的人都很擅长矛盾转移。
“是吗?这么厉害?”
知府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许多年,这种不成气候的威胁,他也没少见。
何况这句话是从一个难民嘴里说出来,更激不起波澜。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跛子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去抓大老爷的裤脚,“我发现有人在私底下招兵买马!”
知府脸上刚酝酿出来的神情顿住。
门房小厮纷纷主动转头回避。
他们只是听主人命令的狗,主人说哪就往哪走,跟军或官有关的事情,哪里是几条狗能听的。
“来本官书房,给你个机会,仔细说说。”
知府很快露出另一层笑脸,“但是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开口,如果那些话只是因为你一时贪欲而编撰的话,你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
跛子吞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奖金的诱惑,使劲点头,反复说那些消息都是他亲耳听到的,绝对不可能有错。
进入书房后,他把自己的所见尽数描述出来,在纸上留下几个关键信息,又特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特征,被人赶出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
“你们什么时候去查啊?查实的话,我过多久能拿到奖金?能够我吃穿不愁二十年不?”
知府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一点敷衍他的心思都没有。
门外候着的小厮赶紧过来
把人往外拽,一边拉一边哄:“二十年恐怕够呛,好一阵子还是可以的,你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事情总得慢慢查嘛……”
那边好说歹说,才终于把贪心的跛子给送走。
徐莲一只手扶着腰,慢慢走进书房,从旁边侍女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一杯茶,递给自己快被气晕的丈夫。
“还好吗?”
知府不想对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发火,绷着脸接过那杯茶,语气说不出的冷硬:“好什么好?”
“好一个姜珏南,好大的胆子!好得真的要上手来揭我的乌纱帽了!”
他之前对那户人家那么宽容,是因为觉得那些人可以给他行便利,帮他解决一些他觉得棘手的事情。
所有事情的前提,都是他坐在知府这个位置上。
要是他官帽都被人削掉了,那些人所做的一切于他有什么意义?
难道要他在被抄家后,也跟个走投无路的难民一样,去求着姜恩公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