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遗憾,”弗吉妮娅把白皙的手指浸入一个装满玫瑰水的红铜碗里,叫道,“魔法部过年都不放假的吗?”
西弗勒斯·斯内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魔法部还有假期这一说。”
是的,他不知道食死徒还有假期这一说。更何况维维安·劳埃德已经被限行有一段时间了。事情还得从九月份说起,开学当天,一个小姑娘被抓到了马尔福庄园,维维安主动请缨接下看守任务。于是他白天在魔法部同卢克伍德研制炸弹,晚上回庄园监护囚犯。有天因为玩忽职守,犯人被传说中的救世主劫走了。
那天晚上,维维安被迫向众人演奏钢琴,烈焰在指间燃烧。当露出手骨,无法再进行下去时,一旁的贝拉就会用白鲜香精帮他修复。他弹得很差,不管是舒伯特的优雅、肖邦的美丽忧伤,还是贝多芬的强大的谐调,都被他弹得怪声怪气、不堪入耳——整个演出是一场惨败。直到用光了两打白鲜,伏地魔才嘤然喊停,观众纷纷起身,在一路嗤笑和叹息声中回屋睡觉。
应年轻人的恳求,斯内普来麻瓜世界陪弗吉妮娅过圣诞节。十一月中旬,他们就在牛津街观看了亮灯仪式。天空像一颗肿胀的黑珍珠,金色天使伸展着翅膀,烟花直入云霄,在残星中华丽绽放。过了一会儿,伴随着苟延残喘的滋滋声,火花在坠落中熄灭,仿佛是从天堂流泻而下的瀑布。旁边的情侣相拥取暖,弗吉妮娅还没来得及表达羡慕,就被她的同伴围上了一条浅灰色围巾。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四,他们去特拉法加广场观赏圣诞树。为了感谢英国二战时期的支援,挪威每年都会送一棵圣诞树到这里。彩灯下,斯内普的脸就像一条变色龙,一会儿紫一会儿红的。他们在树下拍照留念——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合影,后来她一直带在身边。
圣诞毛衣日那天,斯内普换上了弗吉妮娅亲手为他织的圣诞丑毛衣:衣裳整体呈墨绿色,胸前是焦糖色的驯鹿身体,鹿颈织有项圈,上面是他的名字。搭配鹿角头箍,刚好能组成一只人面鹿身小怪兽。
平安夜,他们在海德公园蛇形湖的小船里享用热红酒和圣诞布丁。水上飘着一对对天鹅,周围的团团白雾如同船帆,幽灵般地游荡在湖面。船尾有灯笼在闪烁,它的倒影在湖水中摇晃、破碎。
“我听维维安说霍格沃茨每年都会举办圣诞舞会,老师和十四岁以上的学生都可以参加,”弗吉妮娅喃喃道,“今年也一样吗,西弗勒斯?”
校长想了一会儿。“是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他顿了顿回答说,“不过那小子十三岁时就有高年级女学生邀请他跳舞,这种情况也是可以允许的。”
“有人邀请过你跳舞吗?”她突然问。
在一阵紧张的沉默之后,他点了点头,眼角升起一种罕见的羞赧。“我很高兴她能邀请我,但我拒绝了——我不会跳舞,也没有合适的礼服。其实当时我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毕竟又不是末日狂欢,再怎么说也有两次机会,我可以慢慢准备。不过可惜,有人比我先准备好了。”
“那现在呢,”闷闷不乐的嘴边挂着一丝笑意,“现在你准备好了吗?假如此时此刻她就站在你面前,你会邀请她一起跳舞吗?”
斯内普表情诧异地盯着弗吉妮娅。那张记忆深处的美丽面容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他闭了闭眼,唇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仿佛还沉湎在某个愉快的梦里。
她叫莉莉·伊万斯,是他无比珍爱的姑娘。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大脑和力量都被她控制了。他爱慕她,嫉妒每个和她说话的人。对他来说,他的童年就是一块肮脏的破抹布,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开心。他喜欢她的红色鬈发,很多人认为那是野蛮、好斗的象征,但她跟这两个词完全不搭边。他爱她那双诚挚的绿眼睛,它们有种让人一下子就信任她的东西,那是年轻女孩的所有率真和纯洁的热情,让人觉得她远离了一切世俗污秽。
他们相伴来到霍格沃茨。他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她则去了格兰芬多。后来他开始担心别人看出他的爱慕,因为他们的友谊在其他同学看来就是他单方面的追捧,因为他知道自己除了有一位女巫妈妈外,似乎没别的什么可以拿出来,跟这个美丽正直且极具魔药天赋的姑娘炫耀。
他爱她。然而,这份爱意在传达的过程中渐渐演变成了轻蔑与傲慢,越来越多的分歧也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了隔阂与失望。
斯内普无法忘记1976年的暮夏,他被情敌用自己发明的魔咒当众羞辱,那是何等的狼狈与可笑!然后她走了过来,她要求他的情敌放过他——自尊和骄傲在一瞬间崩塌,他恼羞成怒,表示他们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一个泥巴种来插手。等他看向莉莉时,完全惊呆了,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小姑娘愤怒得脸色煞白,她双拳紧攥,瞳孔就像两个喷出绿色火焰的圆盘。
布满裂痕的镜子最终还是逃不过粉碎成渣的命运。毕生所爱也因为他一个错误的选择,丧生在了1981年——那个令人绝望的万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