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停车。一路过来,怎么就只看到一棵樱花树?”
颜樱从轩帘中睹见小店旁一樱花树已熟酴,飘过来的恬淡醾香吸引着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勉强安稳着地,没扭到脚踝。
扶摇戏花瓣,似纷纷小雪,洒落在树下的算命摊位上,白发老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食指蹭蹭鼻子,抬首见到眼前这位云谲波诡的小姑娘,他立即来了兴致。
“小姑娘,要不要卜个卦?”
老人家指了指他的幡,幡上赫然五个大字,不灵揍我!。
颜樱眉眼一弯,嘴角上扬,坐在摊前,试着问道:“老先生,来帮我卜个卦,就说说家庭情况。”
老人家微微点头,将盘着厚浆的深黑龟壳拿起,六枚铜钱打在内里,发出清脆的哐啷声,虔诚地用双手摇动着,在桌上一一排开。
他捋了捋他密长得要打结的白胡子,皱了皱眉,然后打量一遍颜樱:“姑娘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孤苦无依。”
颜樱乐了。
说孤,她两个时空加起来有两对父母,没来这个时空前的确无兄弟姐妹。来这个时空后,多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说苦,她两个时空都住着硕大的宅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继续打趣地问道:“老先生,这说不过去啊,再卜卜我的姻缘吧。”
老人家连起三次卦,每个卦象看起来跟眼前这姑娘的面相完全不匹合,不妥。
他摇摇头,又摇了摇龟壳,摇得颜樱一阵寒颤,像她的命已到绝处,救不过来的感觉。
老人家师门规矩一月卜卦不过八,他在不知不觉中为小姑娘晃了十六次,开口道:“姑娘姻缘甚是奇怪,无牵无挂,世爻无他,应爻无你……”
颜樱穿越前独游偶影,万万没想到穿越后也被人诅咒成孤家寡人。
她不再佯装大家闺秀,攥紧拳头,噼里啪啦一顿埋怨:“好了,你这摊子可以收一收了。
说我无亲无故,难不成我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石头蹦出来的?
老娘是不是要上尼姑庵落发为尼?!没月老就不能拐个丘皮特给我?你这嘴真的太损了!”
“小姑娘,卦象的确如此啊,不能怪我。”老人家指了指桌上的六个铜钱,又端详了一番颜樱:“还有什么要问吗?”
“没了!”
“盛惠六文钱。”
“你!”颜樱脸上泛红,这卦象准的话,这六文钱给他也无妨,问题是他一点都不准,不能白施舍给骗子了。
她一手猛地拍到桌子上,桌上的龟壳应声而起,落地发出哐啷一声。
后把拍痛的手藏于身后,说道:“我昨天成亲了,你一点都不准,还有脸要钱?我念你是老人家不揍你,不代表我没脾气任人敲诈。”
她有自知之明,这个身子揍谁都揍不过,但是气势上绝不能输。
这时,一位身着蔚蓝锻袍,清新俊逸的翩翩少年从旁边的中仁堂药铺中拉门而出:“苍梧师父,有否时间辅助我一个病人翻身,我施针……”
少年朝算命摊瞄了瞄,看到一朵雪白落于颜樱鼻尖,映得她脸颊的斐斐红粉格外迷人,撬动他封存的心扉。
他昨日跟在她身后走了一路,艳红请柬在他手上握出深深折皱,看到桌上的请喜酒,他一杯杯怅然入喉,玉酒辛远比不上他心尖辣。
三拜礼后,他深知无法挽回,狠将自己的心封闭。
酒过三巡,小厮扶着颤颤伴伴的他,一个踉跄没搀稳,他醉死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梦里,他挣脱世俗的束缚,与颜樱远走高飞。
“苏墨辰,好久不见。”颜樱转过头。
无数帧幅在首顶中展现,停在郁郁葱葱,不见人烟的树林里,意气风发的少年背着鼓鼓的行囊骑上一匹骏马,雨鬣霜蹄。
“好久不见。”苏墨辰柔情地凝望着她,简单回道。
他怕说得太多意难平,说得太少礼不够。
“听说你备考御医试,要努力哈!”颜樱尴尬地找着话题。
她的胸口犹如插着一把刀子,拔出来血流不止,不理会则疼痛无比,她仿佛听到原主心意欲要言表,耳边低吟声阵阵,“告诉他,我很爱他。快帮我告诉他……”
颜樱试图跟体内另一个灵魂对话:原主啊原主,都已是别人家妻子,且已是一缕魂了。
当断即断,少年岁月尚漫长,一路一回头,怕是耽误别人半生,你愿意见自己爱的人前路满是红豆,满是拾不起牵挂?爱他就放手吧。
原主没再强求。
她晃了晃头,捂着胸口,泛白的嘴唇学着原主的语调,吃力说道:“希望墨辰哥哥前程如星河,点点皆光亮,璀璨遇相知,曙天共意明。”
说完,魂不牵梦不挂,只留着看不见的伤口,伤口时裂时合,宛如惦记年少的回忆一般。
苏墨辰做了个揖,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