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三月,陌上花开。雅州,远方响起了阵阵雷声,小雨淅淅沥沥落至大地,随之传来一股属于土地的芳香,沁人心脾。
阿捡带着斗笠驾驴进了雅州城。
雅州有千户,城上军队防守,城下江水汩汩。天色将晚,春雨又不停歇,阿捡心想得先找家旅舍寄宿。想必嗯嗯也饿了,她摸了摸她心爱的小毛驴,“嗯嗯”是小毛驴的名字。因为它喜欢“嗯嗯嗯”地叫,所以阿捡就给它取名“嗯嗯”。
而她为何叫阿捡?顾名思义,“阿捡、阿捡”——捡来的。
阿捡往城内走去,本是下雨天的,又快到酉时,不该人多。前面街口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阵阵嘈杂声,正是人声鼎沸时,一男子跃上石阶,站至高处,拿起锣鼓敲了几声,一瞬间大家都安静了,只能听见雨水打石板声。
但奈何阿捡带着嗯嗯不好挤进人堆,实在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便问了位老妇人,才知道这是在给眉山宋氏的宋濂将军修建祠庙募集凑钱。
“宋濂将军?”阿捡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本想要继续问下去,见那老妇人提到将军不禁潸然泪下,阿捡便没有再说什么。
恰好,临街有个布告栏,写有“辅国大将军宋濂”几个大字。阿捡就牵着嗯嗯走过去细看起来。一代忠良将,开国将军的一生跃然纸上。
宋濂将军年少成名,中盛开国初,启兴元年,平定巴蜀内乱,安抚岭南夷族。总管灵州时,又突进西厥。后半生,又一直守边抗图勃。战功累累,身经大小百战。一生报效家国,却在前月,未遵圣命,携家中男眷,至图勃试图开战。此事被发现未遂,自刎家中,年八十六。圣上念将军一生战赫,功大于过,未追究……
阿捡读完心乱如麻,她用手轻触那些文字,就如针刺般,字字钻心。最后,双手停在“其子宋继残,孙宋迎之、宋巧儿下落不明”。阿捡一下脑中快速浮现出什么,一瞬间又是空白,无声无息。
“小娘子,雨大了。进来躲躲雨吧!”
阿捡还沉浸在那字里行间,春雷一鸣,小雨急转为银针落下。阿捡回头见街对面有家茶舍,有位老叟在向她招手。
她便牵着嗯嗯快跑过去。老叟带她绕到后面,那里有个马厩,安置好嗯嗯,她又随老叟步入内堂。
内堂里还有不少人都是避雨的,阿捡随便拍挑了个位置坐下,好心的大娘还给阿捡递来棉布,让阿捡用来擦淋湿的衣服。看样子,老叟和大娘是一对夫妇,一道经营着茶舍。
阿捡摘下簑衣,又取下帷帽。
本以为穿着一身素衣侠装,又携了把长剑的阿捡帷帽下会是一位女侠之貌。未想一张少女的面容印入眼帘。
阿捡头发齐肩未佩任何饰物。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虽说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出落得小家碧玉不失清雅。
老叟给阿捡端来了杯茶道:“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来尝尝我们这地儿独有的千山雪。”
阿捡双手接过,品了一口。见那老叟一副“怎么样我的茶好喝吧”的样子就道:“我虽不懂品茗,但这千山雪下口清香,回味无穷,甚是可口。”
老叟听了赞赏,乐呵呵回着:“这千山雪正是以芳香爽口闻名,不过要说我们这儿真正的上顶佳品还得属蒙顶石花。”
旁边的茶客听了老叟的话道::“蒙顶石花乃贡茶,可不是我们小老百姓喝得的。不过那产茶地,蒙山风景秀丽,小娘子是外地人,寻山游玩去蒙山看看也不错。”
大娘子端着盘青团出来,递至那茶客桌前,然后摇摇手对阿捡说:“算了,算了。蒙山人少,这几日不大太平,小娘子还是别去为好。”
“不太平?”
老叟叹了口气:“雅州地处中盛边界,翻了九折山就是图勃。这些年来,若不是宋濂将军的宋家军坐镇,雅州必然少不了横事多生。如今皇帝收了宋家军,归到了节度使手中。虽是说军队犹在,但宋濂将军走后,这军心早已散完了。”
阿捡疑道:“这些年来边境一直局势缓和,宋将军为何突然想要打图勃?”
有茶客说:
“去年年末,宋家上下一同前去秋猎。等秋猎完迟迟不见宋将军的孙女宋巧儿,等到第二日只寻得了宋巧儿的贴身侍女的半身尸体,当时那侍女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块图勃精兵的玛瑙。宋濂将军便上报皇上。
宋濂将军很疼爱这个小孙女,皇上迟迟不回复,宋濂将军寻孙女心切便带着儿子宋继、孙子宋迎之和几十个宋家军,要去找图勃要个说法。
未想在路上,被图勃人偷袭,宋继将军伤了手臂,宋迎之也下落不明。
而这宋濂将军还被扣了个滥用军权,不顾两国和平的帽子,宋濂将军为了府上家人不受牵连,这才自刎家中以示谢罪……”
“宋濂将军八旬有余,为中盛和图勃打了大半辈子仗!虽说如今时局太平了些,但自己亲孙女在自家附近被掠了去,图勃这次如此张狂,皇帝还要当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