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西斜。
云团被染成橙红金黄,挂在天际,路边绿化带里种了一丛夹竹桃,开得正盛,红的白的,一簇一簇地从细长茂密的叶子中冒出来。
闻山单肩挎着书包,沿着夹竹桃冒出来的路走了一段,然后拐进家里。
刚进院子,还没进家门,一个人拉着闻震东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猛地一下将正要进去的闻山撞开。
闻山吃痛皱眉,愣了片刻,看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爸,你干什么去?”
他喊完才觉察不对,闻震东的手上有血,很多很多的血。
听到他的叫喊,闻震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还在茫然中,猩红含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被人拽着拐过院门。
闻山狠狠一怔,心脏猛地一跳,两秒后莫名的恐慌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急奔追出去,“爸,爸,你要去哪儿?”
然而等他追出院门到了路边,闻震东被塞进副驾驶,拽着他的那人疾步绕过车头,“砰”地一声,车门关上,然后是引擎的轰鸣,车子启动。
恐慌感越来越强烈,让整个人犹如飘魂悬浮着,闻山一把丢下书包,抬脚追上去,拍打着出租车的车窗,“爸,爸!”
他看不见车窗内的人。
一脚油门,车子飞快疾驰而去,将闻山掼倒在地上,手心手肘和膝盖传来灼热的疼痛,他趴在路边,抬头看向已经远去的车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猛然想起,血!
顾不得疼痛,他立即爬起来,朝家里奔去,“妈,妈,我爸他……”
咽喉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瞬间锁住,他的喊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缩瞪大,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母亲突然止住脚步,不敢上前。
打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慌乱起来,摸兜找手机,手机,手机去哪儿了?对,对,手机在书包里,他急奔出去,一把抓起扔在院子里的书包,拉开拉链,埋头翻找,书太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书?
他一把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翻找出手机。
手机,打120,他手指颤抖着解锁,红格的电量发出警报,然后在他按下1的时候瞬间关机,绝望在这一瞬间简直要把他给逼疯了。
找人,最近的跑过去需要两分钟,两分钟也不一定能找到人,还要浪费时间精力解释,充电开机更快,充电开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有理智去思考时间的问题,拿起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立即开机,“快点,快点!”
开机铃声响起,他立即拨打120,在接通的那一瞬间嗓子发紧急切快速地说道:“喂,120吗?三阳路101号有人重伤,有人重伤……”
攥紧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得到对方的答复后他扔下手机,迅速跑进厨房,跪趴在母亲旁,“妈,妈,别睡!救护车马上来了!”
他颤抖着手去触碰母亲的脸颊,想把她喊醒,指尖却在触到脸颊的瞬间猛地缩回,怎么这么冰冷?
没有气息,为什么没有气息?巨大的恐慌笼罩住闻山。
他轻轻拍打着母亲的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妈,醒醒,醒醒,求你,醒醒……”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他将母亲抱在怀里,不知道自己在原地跪了多久。
从夕阳橙红,到太阳落山天空变成青灰,最终漆黑成一团。
救护车什么时候来的他忘记了,只见医生过来看了一下后,摇头起身。
警察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记得,有个穿白大褂低声对警察说了一句,“死亡时间大约6个小时前。”
6个小时前,将近下午一点。
厨房灶台上还有炒好没端出去的菜。
法医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紧紧抱住不撒手,我们没法……”
人进人出,脚步声一时多而杂乱,一时轻声如猫,有很多人似乎在他旁边说了很多话,但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直到一个警察定定地看着他,径直对他说出他不愿意接受的残忍真相,“你妈死了,她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根针一样瞬间刺痛麻木呆滞的闻山,他终于抬眼,眼泪汹涌地流出来,发紧的喉咙嗡动,“我,我妈死……死了。”
他抱紧母亲的手松动,被旁边的人拉开扶起,他一把挥开扶着他的手,“不,我妈没死,她没死,她流了好多血,赶紧打电话,打电话给救护车,救护车……”
脚步刚迈出去,猛地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他跪坐着太久了。
他趴在地上,顾不得疼,踉跄着爬起来,还在呢喃着要打电话,警察手忙脚乱地把他扶住带出去。
只一夜之间,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骤然巨变。
消息在第二天已经是漫天飞舞。
街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