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行船先抵达的,是守常的死讯。
到码头时,刚下船,唐诚便亲自来迎,他有些警惕的左右环顾着,走近来小声道,“云瑾,申叔,老先生怕是不好了。”
“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心下一紧。
这唐老先生并不是我的长辈,算是我从旁系引过来的一个忘年交。唐岐,字山支,是一个老顽童似的老爷子。年纪大,却精神的很。
申叔轻咳了一声,低下头靠在我耳边,“山支已有八十余岁了。”
我如梦方醒,“啊,是我多虑了,他现下在何处?”
真真是多事之秋,眨眼间,便物是人非。
“在老宅。”
老宅和码头之间少说隔着有一个荆州城的距离,赶回去还需要些时间。
申叔当机立断,肃然道,“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去,若实在不成了,就拿参汤把最后一口气吊着。”
唐诚欲应声而去,忽又被唐宁出声拦下,“慢,差人备礼送到顾府。”
说完,我又觉不妥,嘴唇微张,正想说什么,申叔开口道:“先备礼,待我们见过山支,再亲自去。”
杨昱一下船就直接回了家,到院里时,顾滢坐在石凳上,半倚在桌边,一手打扇,腕上玉镯更衬的胳膊细嫩白皙。旁边仆人坐在矮凳上,怀里抱着五岁的小悦儿逗弄着,大狼狗迟迟则是一看见他就朝他奔了过来,围着他团团转。
“容卿。”杨昱一袭长衫,长身玉立,快步向顾滢走去。
顾滢起身回眸一笑,“回来啦。”
看过了孩子,招呼着仆人抱着孩子下去,杨昱撩袍坐下,一把揽过顾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金簪,簪在她头上。
顾滢伸手拨弄了一下垂在身前的垂饰,眼里欢喜的很,眉间萦绕着笑意,“这是开会去了还是采购去了?”
“不止这个,还买了些小玩意儿,待会儿再细看。”杨昱笑容纯粹。
“照这样下去,我可真就成穿金戴银的阔太太了。”顾滢靠在他怀里同他说笑,“就算我们真不做点儿什么,别人也该觉得我们办学是为着自己,要说不是,还怪匪夷所思的。”
这俩夫妻一个爱权一个爱钱,要说这里边不掺杂点别的,别人还真不信。
“让他们说去。”杨昱埋头在她脖子上偷香了一口,算是奖励自己,“莫要挂在心上。”
顾滢闷声轻哼了一句,“你明知道我做不到的,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夫妻多年,顾滢对爱情的坦诚与直率还是会让他心尖一颤——可她原是那样小心翼翼和瞻前顾后的一个人啊。
思及此,他将她拥的更紧。
再说这厢,唐宁和申叔赶回老宅时,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床边围满人的一幕,唐岐非但没有死气沉沉的卧床养病,反而正拿着一个小喷壶在花园里浇花。
医师在申叔淡定自若而又威严的视线下摇了摇头。
——回光返照。
我喉咙发紧,千言万语滞涩在嗓中,
“山支,我们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