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月末。
《秦王破阵》对琵琶部分的要求太高，最终，温老师决定让淼淼负责开篇和结尾的抒情部分，覃云去表现中间的战斗场面。磨合了俩天，能达到上台表演的标准，温老头子总算松了一口气，痛下决心要改改在领导面前好好好的毛病。
今天是周三，周五晚上表演之前的最后一场彩排，偏偏就占用了覃云班主任的晚自习。
一班班主任是教物理的，姓严。其教学经验丰富，从她的假发和一眯眼就能从眼镜片底下射出两道精光的能力就可以看出。
覃云是她的得意门生，最近成绩也稳定且不错，故而覃云来请假说要参加艺术节排练的时候她也没有横眉竖目地怼回去，只是对前因后果进行了一番盘问，并责令覃云不得耽误学习，艺术节后马上收心……虽然最后还是准了假，但愣是把孩子吓出了一身汗。
礼堂人挺多，闹哄哄的一片，余铮领了节目单，《秦王破阵曲》被安排在了开场，《起风了》被安排在第七个，换衣服什么的时间还算充裕。
温老师说要保持神秘感，只让孩子们上台站了个位置，把大鼓，古筝这些大家伙什上下场安排明白了就了事儿，忙着回后台找人家放音乐的老师聊天侃大山。
民乐团众人见早早了了事，实在不想回班上自习，都各自抱着乐器会艺术楼练琴去了。
余铮和覃云等会儿还有节目，但余铮坚持要发挥团长的作用，一定要帮着抬古筝，一路上给众人吩咐了些大事儿，隔老远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覃云则坐在温老师边上听他们聊天。
这俩老师肯定是铁哥们儿，老婆儿子的什么都谈，等那老师忙着对灯光的时候，温老头子就抱着手机刷新闻。
“哎……哎哎哎，哎呦。覃云啊，你看。”温老头子点开图片给覃云晃了一眼：画面是上某个学校外的手抓饼摊，大概还没到放学时间，生意并不忙。摊主是个女人，她正指导着她女儿弹琵琶。这把琵琶对小朋友来说有点儿大，孩子有很吃力，但大人孩子都一脸认真，沉醉其中。路灯给娘俩镀上了一圈白光，身后马路上车来车往。
覃云呆住了，这是他的妈妈和妹妹。
温老师见他哥们儿闲下来了，就凑上去扯着嗓子嚎：“看看看看，这才是艺术，这才是从艺者的态度，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不过这女的咋这么眼熟呢……”
覃云的妈妈是当地有名的琵琶演奏家，不过她在两年前就辞掉了乐团的工作，和他爸爸离婚，带着妹妹离开了这坐城市，自此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
当时覃云正在念初三，夫妻俩关起门来吵架，他只知道吵着吵着琵琶断了，然后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妈妈的左手上，戒指严重变形，无名指粉碎性骨折。妈妈离开家的那天只是抱着覃云默默流泪，什么也没说。父亲对此事也晦若莫深，连带着对琵琶也变得极度厌恶，从此覃云再也不敢在家里弹琴。
余铮回来了，看到覃云望着舞台上的灯光愣神，过去提醒他准备。覃云没有听到余铮叫他，直到余铮拽了拽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他抹了一把脸，别过头去，往候场的地方钻。
“你不舒服。”余铮跟在他后面说。覃云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情绪，回过头来冲余铮笑了笑，说：“我没事，别担心。”
余铮看到他的眼角分明是红的，像是压着什么情绪。嘴硬。
“行吧行吧，你没事，我今天累得要死，咱就上去踩个点儿，灯光什么的我跟温老头子沟通好了的，错不了。”
他们临时决定只走台，下一个节目的人还没有准备好，后台乱作一团。
余铮走到幕布那一节就寸步难行，校舞蹈队人数挺多，余铮只能皱着眉头让她们先走。
好不容易都让过了，余铮总算缓了口气。抬眼就看见还有两三个舞蹈队队员往台上赶，匆忙间撞翻了靠在墙上的道具竹竿。
余铮回头，眼见竹竿往覃云身上倒，而覃云没有注意到。
“躲开！”余铮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想把覃云拉开，但还是迟了一步，六米长的竹竿梢部擦过覃云的背，虽然没打结实，但力道也绝不会轻。
覃云吃痛重心不稳，余铮赶忙扶住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到温老头子跳起来大叫道：“那个缺心眼儿的把长竿子竖着放！”
余铮和温老师扶着覃云去了校医室，还好余铮拉了他一下，覃云只是背上破了一大块皮，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校医要给覃云处理背上的伤口，余铮在门口等着他，她摸到自己衣兜里的棒棒糖，刚拿出来剥开糖纸，就听到温老头子在里头咿哇乱叫，比人家受了伤的还紧张。
余铮突然想把糖留给覃云，于是就这么举着。
今天晚的月光到是又冷又亮，余铮靠着窗，心里莫名发慌。